正值深秋。
今日看不見太陽的蹤影,隻有漫天的陰雲籠罩在天空之上。屋外的寒風毫無顧忌地肆虐在大地上,將院子裏的楓葉吹的沙沙作響,楓葉們像是抵擋不住這樣的瘋狂,紛紛被這狂風從樹上吹折。有的被蹂躪在泥土裏,化作來年春天重新生出枝葉的養料;有的被裹挾在風裏,隨著沙石和塵土飛揚在空中,像是為自己的生命作最後一舞。
狂風不停地將這些飛沙走石一次次得敲打在醫院走廊的玻璃上,仿佛透進絲絲寒意。走廊的座椅上,此時正坐著一個清朗俊秀的少年,淩亂的發絲紛紛垂下,遮擋住他茫然又無助的目光。
此時他怔怔地看向窗外,眼裏透露出無盡的哀傷。
他的手裏緊緊攥著一個病例單,上麵如是寫到:
姓名:羅嵐
性別:男
年齡:17歲
民族:滿族
……
而最顯眼的地方卻隻是下方的一行小字:
預估剩餘壽命:一個月
在他身邊,一個中年婦女正緊緊抱著一個男人失聲痛哭,那男人也緊緊抱著她,眼睛不斷望向羅嵐,眼框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半小時前。
“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的兒子那麼健康,怎麼可能,怎麼會得了這種病。”一個女人高聲問到。
“你小點聲。”醫生無奈的說到,“別讓孩子聽見了。”
“是啊醫生,會不會是搞錯了,這麼小的概率為什麼偏偏發生在我兒子身上。”一個男人也同樣問到。
“雖然概率很小,但並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醫生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說到,“醫院的片子拍的很清楚,令郎的大腦裏長著一塊惡性腫瘤,而且已經發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現在還在不斷壓迫著腦神經,一個月的壽命已經是最理想的情況了。”
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般狠狠地劈在這對夫妻身上,那位婦女好像失去了靈魂般跌坐在椅子上。那男人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氣,隻能勉強地扶住牆壁。
醫生見此也是深感同情,但還是無奈開口:“事已至此,二位也不要過於難過,如今令郎尚在,為何不讓他快樂地度過這人生最後一段路程,也算了結了他的心願。至於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還請二位自行商量。”
說完,醫生便不再出聲,他知道,麵對自己的兒子即將死去,對於這個家庭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而他們則是需要時間去接受這個事實。
約莫過了二十分鍾左右,男人也過去對著早已哭作一團的女人說到:“咱走吧,別在這裏耽誤醫生的時間了,你好好整理下情緒,咱還是別告訴兒子這件事了,省著他想不開。”
婦女聽完也逐漸不哭了,平複好心情跟著丈夫走了出去。
走廊裏,身穿校服的羅嵐早已等不及了,父母進去和醫生談話這麼長時間,讓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爸、媽,醫生說我這是什麼病啊?”羅嵐急切地問到。
“沒什麼,醫生說你就是頭偏痛,是最近熬夜太多才導致的。”羅父沙啞的開口。
羅嵐聽見父親沙啞的聲音,又看見父母通紅的眼眶,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他問到:
“爸媽,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要真是簡單的頭偏痛用得著在裏麵談半小時?用的著讓你倆哭一場?我要是真得了什麼病您跟我直說就行,用不著瞞著我,我已經快成年了,應該有知道這些的權力。”
聽到兒子的話,羅夫心裏咯噔一聲,一顆心已然沉了下去。是啊,兒子長大了,還是重點高中的尖子生,早就不知道比自己聰明到哪去了,自己這點伎倆怎麼瞞得住他,但是他真的不忍心讓兒子得知如此殘忍的真相,如果可以,他寧願讓著腫瘤站在他自己的腦袋裏。
他身旁的羅母卻再也忍不住了,衝過去一把抱住兒子,剛剛發泄完情緒的她此刻卻又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羅父也走了過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將病例單遞給了兒子。哽咽地說到:“兒子,是爸不好,爸沒有照顧好你啊。”
……
羅嵐低頭靜靜地看著那張病例單,透過那漆黑的字體仿佛看得見無盡的深淵。
再抬頭看著醫院牆上的時鍾,原本正常行走的時鍾在他眼裏卻好似倒著走一般,沒走一步就代表著他的生命減少了一些,當那指針最終歸向零的時候,他的人生也會走向盡頭。
窗外的寒風依舊呼嘯著拍打著玻璃,母親的哭聲伴隨著行人的腳步聲不絕於耳,但羅嵐此刻卻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一般,死死地盯著他命運的那塊鍾表——那塊代表他生命倒計時的鍾表:
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