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見麵(1 / 1)

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從白日下到黑夜,空氣中透著絲絲涼爽,可這潮氣惹得人格外煩悶。

整條街上,有錢人家能打著把黃色油紙傘,沒錢的人身上披著蓑衣,再落魄一點的,也就站在屋簷底下——亦或者,大大咧咧的站在雨中。

秦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滿是髒汙的麵龐經過這麼一淋,倒是幹淨了許多,露出一張俊秀的小白臉。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這家包子鋪。

“媽的,你踏馬往哪裏走?!”秦歌見人一出來,咣當一聲提著棍,一下子把小販堵在牆角。

小販尖叫一聲,待看清人後,黑瘦的臉上一皺:“瘋子!你就在這裏等一天?!”

“說好的,我來鋪子裏做事,一天十文錢,你扣我幾天錢了?!嗯?”

“哎呦~這不是我說了算的!我當時就是開個玩笑,你當什麼真啊?我說給我十文錢,我也得有錢啊!我東家又沒說要雇你,你幹也是白幹。”

秦歌聽懂了——感情這些人是把他當猴耍了。

他獰笑一聲,一手搭在這人的身上,低聲道:“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了親人,也沒什麼顧及的。我要是真活不下去了,怎麼說也要帶下去幾個。”

“到時候,我就帶著把刀,衝進來捅了你們,大家都別活。”

小販手抖了一下,目光落在秦歌的手上,一下子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活生生像有一堆蟲子在他身上爬。

若說別人,他可能會覺得這人是在唬他,但如果這人是秦瘋子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秦瘋子,這一代有名的潑頭。不知道是誰家的棄嬰,也不知道是怎麼被拉扯大的,野草瘋狗一般,長著長著,也就歪了。

不記得是幾年前了,也是一場大雨天,這人提著棍子就去揍了程家小子,對方腿廢了,程家報了衙門,衙門的人又把秦瘋子打了一頓。

聽說當時奄奄一息了,整個人渾身是血,扔到了橋頭,可誰知道?!人又活下來了,整天陰著個臉,人們看見了,隻道命硬,閻王也不收。

禍害遺千年呐。

“別呀,有話咱好好說。”小販把肩膀上的手扒拉下來,腿腳忍不住發軟,鼻尖仿佛聞見了血腥味:“我再和東家商量商量。”

秦歌冷笑一聲:“你不是說你東家不知道嗎?你騙誰呢?”

兩人糾纏片刻,小販最終從懷中摳搜出幾個銅板,“我就這些,你雖然幹了四五天,但是你吃得也不少,你就當抵了吧。”

小販把銅板塞到他懷中,推開卡住他的木棍,腳底抹油跑了。

秦歌踉蹌了一下,連忙捂住銅板,看了看那人遠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銅板,把棍子扔到一邊,一個個數了數。

一共十五個。

狠戾的目光一瞬間軟了下來,他把錢放好,捏著兩枚跑過去買了兩個餅,自己蹲在屋簷底下細細地啃著。

“起開起開!擋著生意了,一別去。”裏麵的小廝看了半晌,見髒兮兮的人蹲在門前,瞬間心生晦氣。

“……”秦歌嘴裏還塞著餅,心中稍微一掂量,覺得還是吃飯最重要,蹭蹭幾步走到路中間。

“東家!就是他!”小販帶著東家過來,抬手指著秦歌:“就是他搶了我的錢!還汙蔑東家沒給他工錢!明明吃的飯就是!”

旁邊的胖男人摸著胡須點了點頭,輕輕一揮手,身後幾個打手便拿著手臂粗的木棍衝上去。

秦歌下意識摸向手邊的木棍,誰知道早不知道落在哪裏了,硬生生挨了一悶棍,隻好灰溜溜如喪家之犬一般跑走。

身後是打手的怒喝,冰涼的雨水打在臉上,快要炸裂的、灼熱的胸腔裏,有一顆極速跳動的心髒。

他快速的竄進一個林子裏,此時暮色蒼茫,看不清人影,他趁機躲進去,趴在潮濕冰涼的土地上。

麵上有雨水、泥水、汗水,還有眼眶中控製不住流出來的淚水,又混在了一起。

等外麵的聲音消失了,秦歌又趴了一會,才慢慢從地上起來,他摸了摸懷中的餅,一邊往外走,一遍繼續拿起那張餅吃起來。

腳下一個不留神,踩到了水窪裏麵,隻聽撲騰一聲,滿身泥濘不堪。

一張臉盤大的餅落到水麵上,飄了飄,被狗叼走了。

秦歌似乎是知道了,沒有立即起身,過了好一會他才撐著身子準備站起來,手四處摸著,最後摸到了一隻鞋。

“……?”

秦歌一抬頭,這才注意到麵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站著一個人。

那人輕輕歪了歪頭,俯下身。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在微弱的光下,秦歌看見了一雙清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