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撒在層疊的山巒上,由於起伏的山峰遮擋,投映出晦明相交的兩界。
山腰處,一處凸起的岩石上,癱坐著一個七八歲的身影,稚氣的臉上,卻帶著迷茫,空洞的眼神。默然的看著遠處夕陽,緩緩下落。
小男孩似乎一個姿勢待久了,換了個姿勢,低頭望去。夕陽已經照不到自己的腳下了。萬裏無雲的天空,讓夕陽投射的界限,分外明晰。
看著那隨著夕陽落下,而緩緩上升的陰影,小男孩有種想要逃的衝動,似乎不願讓這晦暗籠罩般。小男孩仰頭朝著高處看了看,本想看看還有沒有可以攀爬落腳的地方,卻看到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坐在不遠處看著他。
“看完沒,小少爺,看完了就下山了,別讓夫人總是擔心你。”中年男人眼裏寫滿了無奈與歎息。
林軒已經認識這個中年男人了,男人名叫劉益年,是莊子上的人,對這具身體的母親很是忠心。自從這身體醒來的這一個多月,林軒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裏看風景,風雨無阻。基本都是這位被稱作年叔的來找他回家……
林軒也不說話,很自覺的起身下山。年叔則跟在身後。起初劉益年還嚐試跟小男孩交流,但是林軒自病好後,從不說話,後來就習慣了。默默跟著,安全送到夫人手上就好。
現在叫林軒已經不合適了,現在的小男孩原名叫劉揚,隻知道是這莊子上的少主人。似乎小男孩的父親已經過世了,隻剩下母親拉扯。
時節正秋,正是農忙的季節,下山路上碰上些莊子上的農人,背著重重的莊稼,都跟劉益年熱情且帶著尊敬的打招呼寒暄。至於劉揚,都被他們一句帶過……
“益年啊,又找小少爺回家啊,你家二丫在我家玩呢,一會等你忙完給你送回去哈。”……
“益年啊,大夥說明天一起幫著你家收莊稼吧,正好,那片地看著已經熟透了,不能再等了……喲,這不是小少爺嗎……”
從他們的語氣和眼神中,劉揚看的出來,莊子上的人對自己似乎並不怎麼喜歡。有些人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他們更多的是尊敬這位被稱做年叔的中年男人。而不是自己這個少主人。
……
一路上的民舍都很是簡陋,少有像樣的建築。直到一處院落,劉揚知道這是自己現在的家,莊子上唯一一座宅院。院門口一個婦人和一個老嫗正翹首以盼。
“徹兒,你可回來了,你這孩子……唉!”婦人欲言又止,連忙上前拉起劉揚的手,對著中年男人道:“有勞益年了。”徹兒是劉揚的乳名。
“夫人客氣了,少爺每天都在那兒玩,不會丟的,回來就好了,我先走了,有事差人叫我一聲就好。”
婦人點了點頭,便拉著劉揚的手進了院子,老嫗,則順手關上了大門。
“餓了吧,徹了,嚴媽媽,快去給小少爺準備些吃食。”
“放心吧夫人,一直暖在鍋裏的,備著呢。”
劉揚感受著手裏被攥緊的感覺,莫名的感覺到一陣溫暖。這月許的時間,看著眼前的婦人,長期被焦慮憔悴折磨的臉龐,終究還是讓劉揚升起了些許不忍。女人年紀本不大,看上去也就不到三十的模樣,卻將頭發盤成老婦人般的樣式,衣著也是藏青的袍子,看上去很是顯老,不仔細看臉龐,打眼望去,還真以為是四十歲的老嫗了。
“阿娘!”
劉揚終究開了口。不願看見,這個在前世還風華正茂的年紀,如此憂慮萬分。
婦人呆住了,劉揚感覺手裏一緊,被一把拉入懷中,緊緊的被抱住了……劉揚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栗,有滾燙的水珠順著劉揚的脖頸滑落……
“阿娘,我快喘不過氣了。”
婦人趕緊鬆開。
“是阿娘不好,都忘記徹了長大了,已經不喜歡為娘抱了。”劉揚看著眼前的婦人,眼睛通紅,情緒激動的模樣。主動摟向婦人的脖子。
“我餓了。”
婦人明顯一僵,隨即欣喜的抱起兒子,朝著內宅走去……
“不怕,嚴婆婆已經去準備吃食了,馬上就好……”
自從兒子一個月前的一場大病,差點沒熬過去,昏迷了好幾天。好在上天保佑,徹兒終於有所好轉,可惜醒來後,就眼神迷離,不再說話。整個人都變了,沒了以前的頑皮,也不再謔謔鄉鄰,走雞追狗了。
躺在床上的劉揚怔怔的看著帳頂,心裏想的卻是,這常夢還有多久。
隻因以前的自己經常做夢,什麼稀奇古怪的夢都有,劉揚自己也覺得有趣,常常是天亮了還不起床,明明身體已經睡足了,卻還努力維持著半夢半醒的狀態,隻想把夢做完。這次不同了,劉揚感覺到了明顯的時間流逝,真實的夢境,卻找不到來時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