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年夜的前一天,街上愈發的熱鬧。臨城驛館內,麵帶烙印的少年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後終於轉醒,此刻正在抓著兩個大肉包子狼吞虎咽。
孟以看著少年的吃相,不由得心驚膽戰,忙勸道:“你慢些吃,還有很多呢,別撐壞了你。”
少年似乎聽不到孟以的話,一口氣吃了八個大肉包子,還要再吃時,被孟以強行製止將肉包子撤了下去。
少年看看孟以,依舊是不說話,隻是老老實實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你叫什麼名字?”孟以問。
少年沒有直接回答,他看著孟以,反問道:“你買了我,我是你的奴隸了?”
孟以笑著搖了搖頭,“在我們尚國沒有奴隸的,你可以跟我走,去尚國,然後做我的侍衛,也就去軍隊,卓然他很喜歡你的。”
“那個人呢,那個說買下我的人,他應該是個大官吧?”
孟以微怔,隨即明白了,他所說的那個人是指章洛,她笑道:“他的確是個大官,而且是個很大很大的官。”
“我想追隨他?”少年道。
“這個,得你自己去問他。”孟以說著話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繼續道,“他是個很難說話的人,你得費些口舌。”
少年輕輕點頭,表情上看起來並沒有猶豫和遲疑。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司徒清。”
“複姓司徒?”孟以神氣略微有些變化,“可是北齊前禦史中丞司徒朗家的?”
孟以輕輕歎息,“我聽說過你們家的事。”她說著說著停住了,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這個時候無論是勉勵還是安慰的話都聽起來更像是挖苦,孤寒者忍得下鞭笞,卻難受憐憫。
“廟堂之幽,盡在吾庭。家父官拜禦史中丞,卻妄圖左右朝政,終究是站錯了隊,落得個家敗人亡,這事怨不得旁人,成王敗寇,不過如此,我隻恨身小力微,時運不濟。”司徒清忽然說道。
他的話讓孟以有些吃驚,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人,正是侍衛卓然,卓然走進房間,打量了一番司徒清,道:“將軍讓我問你,幾日能下床習武?”
“今日便可。”司徒清精神振奮道。
“不行,你今天剛醒過來,身上的傷還沒結痂呢。”孟以製止道。
“不妨事。”司徒清豁然從圓桌旁站了起來,忍著疼痛拍了拍胸脯,“皮肉之傷,不足掛齒。”
卓然依舊打量著他,輕輕點頭,“明日卯時,在庭院中集合,與其他鬼騎侍衛一同出操。”
卓然說完轉身便走了,隻留下一臉錯愕目瞪口呆的司徒清,他震驚了好一會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孟以,“剛剛他說的是,鬼騎?尚國鬼騎?”
孟以看著他的表情神秘的一笑,輕輕點頭,眉色見頗有幾分自豪,“不瞞你說,使團中的侍衛,都是鬼騎,不過是去了麵具罷了。”
司徒清愣在原地,一時間又驚又喜,口中喃喃道:“原來是他,尚國平臨侯。”
啟年夜當天,臨城的皇城中來了旨意,田斯稷在宮中設下夜宴,款待尚國使團。此時議和的諸多細碎事項也都已經議定的差不多了,再過兩日尚國使團就要啟程回國了,如此一來這次宮中的設宴也算是議和使團的餞行宴了。
使團中一眾官員盡是滿心歡喜,唯有章洛心中不安,旁人不知他卻是知道的,啟年夜,宮中會有大事發生,可是這宴席於公於私他都無法且不願拒絕。
再次見到田斯語時,她換了一身鵝黃緞的廣袖長裙,看起來仙氣飄飄,燈火輝煌的宮殿之上,唯有她最是惹人注目。
田斯稷把使團中的侍衛也請來了,並且請上了宮殿,在使團的官員的身後不遠處設下食案,並且往常他國侍衛上殿是不被允許攜帶兵刃的,可是今日確實特殊,田斯稷親自恩準尚國使團侍衛可帶劍上殿,與百官同食,鬼騎侍衛雖然應旨落座,但卻無一人拾箸。使團坐席開首是兩個相距略近的食案,原本成宮滿心以為第一個位置是章洛的,那麼第二個位置自然是他這位使團副使國君孟嚴凜駕前的大紅人的,可是當他走過去想要落座時,卻被宮廷侍者委婉的拒絕了,並且將他讓到了最末位的席位處。而後不久,他就看到章洛和他的那位女扮男裝的小侍衛分別坐在了第一位和第二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