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夜伊平靜地替她說出了那兩個字,“難怪你會用那麼多陷阱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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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很難產生一個具備統一核心競爭力的實體,這裏更多的是聚落,聚落之間保存鬆散的聯盟關係,也常因各自利益而破裂,在此消彼長的狀態下保持著近乎原始的生活步調。
在移動城市掀起開拓風潮前,地緣爭奪和部族糾紛已在這片荒野中上演千年,各個聚落遷入,更迭,融合,消失,直到形成了近年的格局。
紅雲正是在這樣的一個聚落裏出生的。
原本的生活雖然單調,但遵循相同的邏輯生活對大多數人來說並不是什麼壞事。聚落們都分布在敘拉古控製範圍內的少天災地帶,靠種植、狩獵與手工業生活與交換物資。
但很可惜,對紅雲來說,這樣的生活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在她八歲那年,她歸屬的聚落與某支深入敘拉古荒野的烏薩斯傭兵團發生糾紛,糾紛最終演變為單方麵的武力報複,最終以烏薩斯傭兵殘忍殺死紅雲的全部同伴而告終。而敘拉古政府缺乏對荒野地區的控製力及興趣,這場血案無人提起,很快遭人遺忘。
由於事發時紅雲尚且年少,烏薩斯人饒恕了她,但紅雲並沒有饒恕這些烏薩斯傭兵。
隨後的三年,她不斷磨礪自己的狩獵技藝,在荒野中鍛煉一切複仇所需要的能力。一年前,她在一場與野獸的搏鬥中重傷昏迷,為一名路過的老獵人所救。
為了保住性命,她不得不放棄受傷過重的左臂,而薩科塔老獵人則以曾經的機械師身份贈與她現在使用的義肢。
當紅雲醒來並認清現實後,她以驚人的速度恢複了身體機能,並克服痛苦,適應了義肢所帶來的各種不便。
然後,開始了對落單烏薩斯傭兵的狩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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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雲的故事讓夜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很多人都有一種偏見,烏薩斯人野蠻、暴力、不可理喻。
或許並非所有烏薩斯人都是如此,但對周邊國家的受害者來說,過往種種確實足以留下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這樣的刻板印象往往伴隨著另一種更加隱蔽也更加牢固的情感,那就是——仇恨。
甚至不需要什麼煽動,一旦種子種下,便會飛快地生根發芽。
對於失去希望的人來說,仇恨才是生命的唯一。
複仇,多麼美妙的詞語。
把奪走自己一切的人的一切全部奪走,光是想到這種可能性就足以令人無比興奮。
但手刃曾踐踏故鄉的烏薩斯士兵之一後,夜伊卻感到疑惑。
因為這種興奮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他開始感到空虛。
是啊,即便將仇敵全部殺光,他又能得到什麼?失去的人已經回不來了,就算能在廢墟裏重新建起城市,在嶄新的街道嗅到一樣的泥土氣息,也不會是從前那個熟悉的家鄉了。
但很快他想明白了,使自己厭倦的,不是複仇。
恰恰相反,是他的複仇還遠遠不夠。
僅僅是摧毀生命實在是太低效了,遠遠不能滿足內心的空虛,因為敵人不會懺悔,因為會懺悔的人已經不配稱作敵人。
他還能怎麼辦?殺死敵人的家人、朋友?摧毀敵人的故鄉?
不,不不不。
單純的暴力無法填補空虛,正如被石頭絆倒後,你無法從捶打大地裏獲得快感。
要做的是奪取。不僅僅是奪走生命,還有信念。
讓那些令他失去一切的人眼睜睜看著,他們苦心孤詣經營的東西從榮耀的高塔上狠狠摔下,最終在堅硬的磐岩上砸得粉碎。然後,他會登上那座高塔,用自己的信念給予敵人最大的嘲弄,看著他們在絕望的泥潭裏打滾,最終被他們自己設下的沼澤完全吞沒。
這個世界是畸形的,那麼,它需要這麼一柄……不,或許是很多柄手術刀。
可愛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