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
比杉菜離開道明寺那天還要大。
比陸依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還要大。
比祺貴人跑出來在雨中怒吼甄嬛賤人然後被打死那天還要大。
醫院的高級病房裏,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窈窕身影正站在窗前,蔥白纖細的手指中正拿著一隻手機,兀自作響。
隻聽電話那頭隱隱約約傳來男人的聲音,語氣異常冷硬:
“既然你已經被喬家趕了出來,那我們的婚約也就此作廢。”
刺眼的閃電劃過,照亮了窗前那人略顯蒼白的精致小臉。
女人又冷又拽的厭世臉上,有一雙微微上翹的狐狸眼睛。
麵對男人的發難,女人乍一看沒有什麼情緒,可再仔細瞧,卻能看見她的眼裏,明晃晃寫了四個大字:
無所吊謂。
電話那頭的男人聽她半晌不作回答,冷淡中更加摻雜了一份濃厚的不耐煩:
“喬纓,你不會又想一哭二鬧三上吊吧?我告訴你,你這套對我來說,沒用。”
“我愛的是葉蓓蓓,你應該退出這檔綜藝,不要再來打擾我和蓓蓓。”
“你無非就是運氣好,占了個喬家養女的名頭,用盡卑劣的手段才和我訂了婚。”
“現在真正的喬家千金找了回來,你又被喬家趕走,沒了靠山,我勸你安分守己一點,認清自己的身份。”
“認清自己的身份?”
轟隆一聲雷鳴後,始終緘默不語的喬纓終於動了動嘴唇,打斷了江簡的獨角戲,不鹹不淡地問他:
“你聽到了嗎?”
電話那頭的江簡顯然沒聽懂她在說什麼,隻當喬纓又在發癲,冷冷道:
“聽到什麼?喬纓,我告訴你,你別跟我耍花……”
喬纓“嘖”了一聲,深吸一口氣,然後像豌豆射手一樣突突突往外蹦著字兒:
“當然是——天空一聲巨響,你爹閃亮登場!東方不亮西方亮,你爹啥樣我啥樣!”
“擱這叭叭了半天,我看你是癩蛤蟆摸青蛙,長得醜來玩得花。”
“我看你嘴邊奶腥未退,頭上胎發猶存,帶你玩地球online的女玩家一定下線很久了吧?”
“沒有鏡子也有尿,你真該去照一照,瞅瞅你這王八樣,垃圾場都不能要。”
江簡聽得頭疼,皺著眉嫌惡道:
“你又在發什麼神經?我隻說一遍,找個時間來江家退婚,否則後果自負。”
喬纓捂嘴佯裝驚慌:
“這不好吧?你還沒出殯,我怎麼敢去江家吃席?”
“你!你竟敢……”
喬纓打了個哈欠:
“那你報警吧,不然我下次還敢。”
她抬眼看了看窗外,雨水劈裏啪啦拍打著玻璃窗,雨幕外,是星星點點的城市霓虹。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喬纓再度開口關切道:
“對了,天冷了,記得給令堂的墳上多蓋點土,免得她老人家凍著。”
說罷,便無視了江簡這個小腦發育不完全、大腦完全不發育的腦癱患者那慢半拍但仍舊暴跳如雷的咒罵,喬纓幹脆利落地掛斷了手機。
她的手指在鋼化膜上翻飛,把江簡的所有聯係方式拉黑刪除一條龍。
順便把江簡的號碼標記成了騷擾電話。
再順便截了幾張聊天記錄,舉報江簡的微信號涉及威脅恐嚇。
做完這些,喬纓舉著手機仰躺到病床上,盯著陌生的天花板兩眼放空,歎氣。
她大抵是病了,沒開玩笑。
精神病,而且還病得不輕。
否則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是書裏的炮灰女配這種事,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事情還得要從三天前說起。
那天的雨也很大,她被自幼收養她的喬家趕了出來,在路上不幸被一輛外賣小電驢創了。
肇事的司機,大概是訂單快要超時了趕著送餐吧,她想。
要不然那人怎麼會頭也不回地、決絕地揚長而去。
又像她那流逝的青春和被水衝走的大便一樣,一去不返。
喬纓抹了把臉,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她在心裏一邊默默祝福著那位肇事司機早日遇到他生命中的全險半掛和反複碾壓,一邊奮力往路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