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瑪雅的血脈(1 / 1)

巴桑家的藏式木樓用礫石打的基礎,底層飼養牲畜或作青稞儲藏間,一家人住樓上,屋頂設曬場。內部結構都是就地取材的原木,屋內除梁、柱用不易開裂的鬆柏木外,地板和隔牆常用易得的青岡木。屋脊歇山斜頂方便排水,薄條木板傾斜疊壓在一起,時間久了自然就黏在一起了。居室布局簡單,佛堂雖小卻占據了最潔淨的位置。靠窗的一麵牆被煙熏黑了,瑪雅坐在爐塘前,一束光剛好照亮她的臉頰,明暗對比顯得她的肌膚白皙了許多。

藏族女生骨子裏就帶著對煙火氣息的把控,她熟練的挑開火塘上的黑鐵蓋板,用鐵鉗夾著一塊藏黑豬肉,在火苗上燎烤。蒼老的豬皮冒出油脂來,微微卷曲,在風霜雨雪泥巴坑裏打滾練就的一層老皮變得焦黑如碳。巴桑媳婦拎著一把菜刀過來,就著鐵蓋板拿刀刃一通刮,幹裂的青岡木緩慢地燃燒著,豬皮上的碎末撒在暗紅的碳火上,一種奇特的果肉焦香騰空而起,令人垂涎欲滴。

“這股焦香就夠喝一盅了!”蘸冰唇齒之間滋潤異常。

“跑山的藏野豬,皮糙肉厚,晾曬後褪毛就用火燎。他家有自釀的青稞酒,一會兒你嚐嚐。”瑪雅挑逗似地笑著說。

案板上藏香豬肉被切成薄片,刮去毛囊的醬紅肉皮、緊致臘黃的脂肪、跟青岡木芯紋理有點相似的瘦肉。瑪雅把挑好洗淨的菌子掰成小塊,交給巴桑媳婦放到鍋裏翻炒,肉香四溢,蘑菇的清香被蓋住了,但菌絲的油亮色澤卻異常鮮嫩。

“開飯啦!”瑪雅衝著窗外喊。

“來嘍!”巴桑答應著,拎著塑料酒桶噔噔地跑上樓。

“肥肉最香!”蘸冰慢慢地咀嚼著。

“那是滋味最足的,這藏香豬拱草根、啃堅果和嚼菌子。你想新鮮的菌子被滾燙的油脂一炸,那就叫爆香藏香豬了。”瑪雅幸福的仰著臉閉上眼睛感受著家鄉的味道。

“美食能帶您領略中國的壯美河山,分享時代的新貌與變遷!”巴桑的普通話是跟新聞聯播學的,這句他最熟。

“可不是,我們從青海進入藏區一路到林芝,眼睛在天堂,美景得睜大眼睛盯著,難免視覺疲勞,而美食靠味覺卻可閉上眼慢慢品嚐享受,甚至還能帶入甜美的夢鄉的。”蘸冰有感而發地說。

“說得太對啦,你們在安多吃了藏羊排,高反都好了,第二天一路上都生龍活虎的,是吧!。”瑪雅捶了一下蘸冰的肩膀。

轉頭又跟巴桑媳婦說笑在一起,她們倆用藏語聊天,蘸冰完全聽不懂。雖說高原山地十裏不同天,但感覺她倆的方言完全合拍。

“瑪雅,我有種感覺,你不像是安多藏族人倒像是工布藏族家的後代。”蘸冰把縈繞在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你還挺敏感的,你猜的沒錯,我母親家族就是巴鬆錯的。”瑪雅眼中閃過一絲自豪卻又傷感的光。

“啊!老家就在巴鬆錯,那他倆都是你的親戚嘍!”蘸冰猜測著。

“噢,不是的,我們隻是守護者。”巴桑被他媳婦捅了一下。

“守護者,什麼意思?”

看著蘸冰疑惑的眼神,瑪雅輕描淡寫地說:“其實那也隻是個傳說,我母親的祖母據說是衛藏轉世活佛的唯一血脈,但是受到篡權者的追殺,就隱居在巴鬆錯,活佛蒙難後他的追隨者就定居在周圍村落成為了世代守護者。”

“真的嗎?”蘸冰一臉驚愕地問。

“就知道你不信,你就當睡前故事聽吧,我阿媽哄我睡覺時講的。”

“噢,抱歉,我唐突地問一句,活佛不是靠轉世傳承的嗎?怎麼會誕下血脈?”

“倉央嘉措,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我還很喜歡他的詩歌呢!”蘸冰興奮地說。

瑪雅微微一笑說:“倉央嘉措蒙難後並沒有轉世,而與他相戀的瑪吉阿米為她誕下了一個女嬰,據說就是我母係的祖母。”

“喔,那太神奇了,那後來的七世呢?不是倉央嘉措的轉世靈童嗎?”蘸冰追問道。

“那是拉藏汗從當時的執政家族裏挑選出來的孩子,大家都說蒙藏之人均不認可。”瑪雅說家族史的時也沒怠慢碗裏的肉,就好像這事與自己無關似的。

這一夜蘸冰輾轉反側的睡不著,照曆史書的描述拉藏汗送來假活佛,行至西寧口外病故了。說“假活佛行事悖亂,今既在途中病故,應行文商南多爾濟將其屍骸拋棄”。還有種關於倉央嘉措的圓寂的說法,說他隱姓埋名雲遊天下最終在寧夏阿拉善圓寂。而今天,瑪雅的故事讓倉央嘉措歸還之路更加的撲朔迷離,一個人怎麼可能同一時間出現在不同的地方,還有不同的歸宿?那隻孤獨的黑頸鶴到底飛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