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讓所有人朝著她望過來,纖弱的身影緩緩墜落,裙擺翩躚,血花如紅綢流淌。
跌落的身子被飛奔過來的人小心翼翼抱住,動作是那樣溫柔小心,那樣視如珍寶。
“崔知意你不能死,你要是敢死我不會放過崔家,聽到沒有……”
聲音害怕到顫抖,卻不忘威脅她,好像這樣就能讓她繼續瘋瘋癲癲活下去。
崔知意努力睜著眼看著這輩子很愛過又很恨過的男人。
他的眉眼一如當年,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他,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記憶裏他曾是個完美的丈夫,跟她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為她拒絕納妾。
她那樣深愛過他,卻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後來她對他隻剩下恨。
“知意不要,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眼淚大顆大顆砸在臉上,聲音裏滿是悲愴,悲愴到就好像……他還很愛她一樣。
真奇怪,把她變成這樣的不正是他嗎?
她養在深閨不知苦,是人人羨慕的小官之女,家世不顯卻入了高門顯貴,嫁得還是京城有名的貴公子。
他是才華橫溢的少年郎,是穆家未來的家主,是溫潤如玉的穆子昭。
他有一個愛而不得的人,這人卻成了他的弟妹,而他會娶她隻是因為她家世不顯而且很乖。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門當戶對。
——
紅燭滿屋,蓋頭下崔知意看著身上穿的嫁衣,手心被指甲紮得生疼。
很疼,不是做夢。
也就是在今天,她崔知意一生的悲劇開始了。
“小姐,你別急,姑爺肯定很快就回來,二少夫人那邊是真的有急事,連慈安院那邊都驚動了。”
“二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娶了媳婦沒多久就不聲不響消失,派了那麼多人去找都沒有一條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麵出了事。”
“二少夫人也是可憐,背井離鄉來到京城尋親,尋到親還尋到一門好親事,結果成婚不久丈夫就消失了,這都哭了好幾回了。”
崔知意沒聽見奶娘說的話,腦子裏全是上輩子的事。
她永遠記得嫁過來第一天摘星閣住著的易婷婷出了事,她的丈夫連新房都沒進去了那邊,讓她獨守空房。
她知道易婷婷是弟妹,卻想不明白自己丈夫為什麼會為了弟妹讓她獨守空房。
這一晚她是哭著熬過去的,卻在第二天看到他那張好看的臉和他溫聲細語的輕哄中被輕易哄好。
那時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跟易婷婷的過往,更不知道他們之間那樣相愛。
“小姐一天沒吃東西了,眼下時間又很晚,再這樣幹坐著等怎麼受得了,老奴去尋姑爺,至少把蓋頭揭了。”
眼看時間又過去好一會兒,新郎官依舊沒來,奶娘抬腳就要往外走喊人。
她家小姐身子弱,天不亮就起來,一天下來連口水都沒喝,怕壞了穆家的規矩。
好不容易禮成,新郎官該回來揭蓋頭,卻去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這不是胡鬧嗎?
“不用去!”
崔知意喊住奶娘,同時把蓋頭一掀。
“小姐使不得,蓋頭可不能隨便揭,必須新郎官來揭,若不然不吉利。”
“哎喲小姐,趕緊蓋上,老話說【蓋頭一掀,禍端必生】,您可別不信邪。”
崔知意執意把蓋頭掀開,隨手一扔。
“備水,我要洗漱。”
崔知意一邊拆掉自己頭上厚重的飾品,一邊看著鏡子裏十六歲的自己。
她十六歲嫁給穆子昭,十七歲為他生下一個孩子。
他把她捧在手心裏,讓她成為人人羨慕的穆家少夫人。
她一度以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直到孩子發現他跟易婷婷的秘密。
“娘親你快去救二嬸嬸,爹爹一直在欺負二嬸嬸,把她都欺負哭了……”
“他們還沒有穿衣服,就在那個有鬼的院子裏,我怕鬼不敢進去,也怕爹爹……”
孩子不會說謊,臉上的擔心不會作假,那一刻她氣急攻心吐了口血暈過來。
等她醒來身邊隻有紅著眼又滿眼警惕的穆子昭,他告訴她孩子死了,說是為了她找大夫溺死在池塘。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是顫抖的,眼裏的痛苦要把人淹沒,痛苦之餘還不忘派人緊盯著她。
她徹底瘋了,她裝的,因為她看到兒子手裏死死攥著的合歡花。
合歡花隻在那個鬧鬼的院子裏有一棵。
那個園子本來沒鬼,突然有一天易婷婷說在那個地方看到不幹淨的東西,嚇得病了好久。
穆子昭也沒查出個所以然,直接把那個院子封了,之後不許任何人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