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校拿誌願填報書那天,何筠硯坐在演播廳二樓的高台階梯上,看似漫不經心地左顧右盼。隻有她知道,她在尋找一個身影,在尋找一個她想一百遍卻不敢說出口的人。
高二高三的每次活動,聞知許都喜歡坐在後排和蘇庭致他們聊天,今天也不例外。
年級一共有38個班,每次活動排座位的時候,19和20班之間總會空出一條大過道供出入,今日照例如此。
何筠硯沒有去一樓班上的區域坐,她不想見到班上的同學,她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何筠硯的視線順著大過道從後往前找——和以前一樣,這個步驟她最熟悉不過,即使這個尋找的過程已經上演過一千遍一萬遍,她每次尋找時,還是會緊張,會期待,會一次又一次心動。
她找到他了。
看到聞知許的第一眼,她總是會下意識彈開眼神、望向別處。像是怕被發現心事一般,明明無人留意她,她卻總想極力克製和隱藏。
他穿著黑色上衣,帶著黑色的大方框眼鏡,他還是黑色的頭發。
黑色的眼鏡下,是一張玉樹臨風的臉,是一個性格別致的人。就是他,承載了何筠硯的整個青春。
熟悉的樣子,熟悉的身影。關於他的一切,但凡她看到,隻用一眼,隻需要一眼,她就能輕鬆捕捉。
是不是喜歡一個人都這樣,當視線中沒有他的時候,就會一遍一遍找他;找到他以後,又會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要忍住不看他。
在她麵前,他從來就是完勝的。隻不過她不會承認,她不敢承認,她卑於承認。
何筠硯無數次想過,她高考大捷那天,她會興致盎然地去問他成績,然後驕傲地告訴他自己的成績。
她看過無數個人看到高考成績喜極而泣的短視頻,她也無數次祈禱奇跡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無數次想過,有一天,當自己成為足夠好的人的時候,可以站在他麵前,微笑著對他說,我喜歡你很久了。不過,現在是沒有這樣子的機會了。她暗戀的種子隨著她的自卑深深陷進土裏,想發芽卻選擇埋藏。因為她知道,他們的距離,不是一點點而已。是五十分,是三萬人,是相距幾百公裏的城市,是再難有交集的以後。
聞知許,你的世界就像春風滿座的盛筵,而我是注定缺席的那個人。
白落梅說,徐誌摩愛林徽因的時候,不能忘情,亦無法收心,隻盼歲月垂憐,但覆水難收。
聞知許,你知不知道,我對你的喜歡,也是如此。
她回想起幾天前他發出又撤回的“緣分”,她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一眼就能夠看到盡頭,兩條相交的線,在青春最美的兩年偶爾粘連,最終在無緣中分開。
她甚至能想到,未來聞知許會在那所更好的大學有比自己好一百倍、好一萬倍的女朋友。他們會愛到難舍難分,他們的故事會美不勝收。
她甚至能想到,未來的有一天,可能是在他的婚禮上再次遇見他。哦不對,她和他都沒有關係,她可能連他的請帖都收不到吧。
聞知許,我喜歡你這件事,是在最青澀的青春,是在最好的年紀,卻沒有最好的結局。
何筠硯突然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羨慕林子涵。當然,不是羨慕她曾經和他曾經在一起,而是她從頭到尾,都有身份陪在他身邊。
何筠硯從來不敢有所奢求,她隻想有一個身份,陪在他身邊。
如果能在你的世界,做一輩子的朋友,普普通通的朋友,我也覺得是我的幸運。
聞知許,你的世界,可曾有一刻視我為驚鴻照影?
“緣寶,你在哪,我去找你。”何筠硯最終是沒能在高台上坐住,忍不住給章昕緣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