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好的棋子和靶子!
“你們向北狄許了什麼?”連日的顛簸與憂思,寧歡顏的臉上已無半分血色,開口時聲音也再不似往日活潑輕快,而是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低沉嘶啞。
“公主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早就說過公主聰慧。”
周行硯一隻腳踏在椅子上,側靠著椅背,摩挲著手中的茶杯,半眯著眼,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
“是城池。”寧歡顏咬牙,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眼眶泛起一層紅暈,“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將天盛的疆土許給敵國,周行硯,我真是小瞧了你。”
“不妨再多告訴公主些,那些城池是當年鎮北大將軍攻打北狄所獲的。”
那是用她姑祖母的性命換來的城池!果真是誅心。
“公主想到了什麼?”周行硯似乎很滿意她的表情和反應,饒有興致地追問。
“當年鎮北大將軍攻打北狄的起因是先皇貴妃死於北狄刺客之手,北狄王室至今都沒認下這件事呢,公主不覺得蹊蹺嗎?”
“你想說什麼?”
“臣什麼都不想說,也不必說,公主自會知曉。”
不,不對,周行硯是故意的,一路上他總是誘導她往他想她知道的地方去想去推測,好讓她自亂陣腳。
她不能被他牽著鼻子走,即便是他們起兵,再加上北狄的助力,他們也斷斷不能成事。
那麼,他如今所說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嚇她而已。
對,他們沒自信,所以才會嚇她,若他們成竹在胸,又何必和她多費口舌。
內心深處的慌亂和不堅定都慢慢歸於平靜,有舅舅在,北狄絕不可能越過北境的防線。
屆時,若是她真的身陷北狄,不過就是一死,反正她也死過一次了,這一世多活的這些年都是賺的。
想到這裏,寧歡顏再無半分害怕,下巴輕抬,毫不避諱周行硯的目光,甚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輕蔑。
她是天盛的護國長公主,怎可在賊人麵前低頭?
方才還在她麵前遊刃有餘的周行硯看到她當下的神情,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這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真讓人生厭。
今時今日,他早就不用再看她臉色刻意迎合了,隻是她好像還沒意識到。
周行硯手上的茶水沿著一道彎曲的弧線,覆蓋到了寧歡顏的臉上,茶水的後麵緊接著還有茶杯。
茶水順著寧歡顏的臉頰流,彙集在下巴處,先快後慢,額頭處有被茶杯砸過後的紅腫。
明明是一副狼狽至極的樣子,可她偏在笑,不是可憐討好的笑,而是上位者鄙夷的笑。
若不是要拿她當彩頭送給北狄王,他此刻早就掐得她再也笑不出來。
周行硯再也不想看到寧歡顏那張臉,用力推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