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兩麵宿儺不懂為什麼徒名偏偏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去殺了那些人,我卻什麼都明白。
徒名必須去,它要控製不住了。
我察覺到了它身上那股濁惡的氣息。
它在闖入加茂家時被下了術,無法致命卻會一點點蠶食咒力,擴大惡化傷勢。
更重要的是會影響意識,放大情緒,讓徒名無時無刻想殺人。
它不去,死的便會是照夜清。
但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偏偏也是這個時候,照夜清撐不住了。
世人皆有遺憾,皆有怨恨,而咒靈往往更為強烈。
明明在我的控製下至少還可以撐半月……
這種熟悉的…不受控製的感覺……
真是糟糕透了。
希望…徒名…小花……這個曾經至如今的咒靈不會步我過去的後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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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名回來的也像照夜清去世那般突然。
它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傍晚回來,它的大半個軀體已經破損,身體坑坑窪窪,卻沒沾上一點血跡。
照夜清害怕血,因為他怕自己會死,更怕徒名受傷。
知道照夜清死了的消息後,徒名隻是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嘴唇呐呐地動了動卻什麼都說不出,然後很平靜的去修複傷口了。
“他不會遷怒我們吧?”兩麵宿儺平淡地問,仿佛隻是看一場別人的戲,隻顧忌著台上的人入戲太深瘋魔後被波及。
畢竟他隻有自己。
“想多了。”我語氣淡淡,讓人聽不出來想法。
我垂下眸,想著剛剛徒名聽到照夜清死後的眼神,又抬頭看著遠去的徒名身上枯死的藤蔓。
咒靈……會有真正的感情嗎。
“咒靈會傷心嗎?”兩麵宿儺問。
“傷心?”我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出現在我回憶中的隻有一聲聲歎息,一句句「往生……」「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光線隱沒,月光灑下憐憫的光被雲團盛在了半空,吝嗇的不肯透出一點。
窗內燭火悄然升起火星,光線被燙的扭曲,枝影斜斜彎彎的交纏著。
兩麵宿儺隻聽到一句險些沒於齒中的輕歎。
“或許吧。”
因為這裏有特級咒靈的消息傳開,很多人便特意避開了這裏,不再往來,京都的某一貴族還發布了賞金,下令推平這個村子。
村子裏的人也都搬走了,老一輩的麵目含淚,臉色複雜,但為了家人的生活不得不離開。
不知為何,仿佛被詛咒一般,這裏無法種植糧食,唯一能活的便隻有櫻花。
商人不來,便沒有糧食,他們不離開就活不下去了。
村民世世代代就葬在這裏,這裏是他們老一輩死守的家。
曾經的櫻花樹不在,他們的命也不在,曾經的他們無論如何也可以死守在這裏,但如今為了兒女,他們要離開祖輩的故鄉。
無人可見的咒靈就站在村前,目送著他們離開。
它杵在那一動不動,仿佛那棵櫻花樹紮根於此。
“傷心嗎?”我雙手抱肩,也隱去身形和它一起看著村民們離開。
徒名聽了笑出來,那張如樹皮一樣褶皺的麵龐因為笑更加的恐怖。
“你可是神世往生,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們,可是咒靈,就算你與我們不同,那也是詛咒。
咒靈,怎麼可能會因一個死去的短暫的人類而悲傷呢。
我不會……陷入無用的情緒。”
我輕嗬一聲,聳了聳肩,話語在風中呢喃,“反正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