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兩隻黃鸝鳴翠柳(1 / 1)

入伏的蜀地,悶熱潮濕,不動都一身的黏膩,更不要說阿爹還打著讓他強身健體的幌子,讓他到村口林子裏麵,找最清涼的溪水泡果子,隻為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阿蕎心中一邊忿忿的想著,阿爹可真不心疼人,一邊提著籃子晃晃悠悠地往溪邊走去。

林子裏麵蟬鳴聲聲,鬧的人心煩意亂,烈日當頭,灑下樹蔭斑斑駁駁,和林子裏小路混在一起。忽然一陣疾風吹過,樹影攢動,阿蕎一時被陰影迷花了眼,腳下被石子絆倒。

“哎呦”一聲跌坐在地上,頂著風抬起頭,看到了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在距他十來米的林子上空,轉瞬即逝。等他定神仔細看時,卻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阿蕎心裏不滿,嘴裏嘟囔“他奶奶的,大白天被樹影慌了神,摔了一跤,被那幾斯知道,豈不取笑了去”,扭頭看了看四周,確實沒見人影,低頭卻發現籃子裏的果子散落一地,沒好氣的往回撿,邊撿邊數落阿爹這個饞嘴貓,回去少不得要跟阿娘告狀。

隨即拍拍屁股站起身,繼續往溪邊走去。慢慢聽到了溪水“嘩啦嘩啦”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嬉笑聲,“醒哥,你說阿蕎這小子在幹嘛?”聲音尖尖癟癟的,帶著絲調笑,“你這細狗,提他幹嘛,不是被他爹罰抄書,就是在伺候筆墨,端茶倒水唄!”回答者漫不經心,一邊遊水一邊回答,語氣中帶著取笑。“他要是知道,上次書舍裏的青花盆,是被咱倆不小心撞倒,栽贓到他身上的,怕不是要把咱倆吃了!”說完這細狗便哈哈大笑了起來,被叫醒哥地輕嗤一聲,“那是他活該,誰讓他總是仗著他爹是書舍裏的先生,就對咱倆吆五喝六!”

兩人對話剛好被走到樹後麵的阿蕎聽到,本來他是打算秉承阿爹教誨,非禮勿聽,可這二人上來便提及到他這個正主,又毫無顧忌,才悉數落進他耳朵裏。

真是不經念叨,剛才還在想著這兩個死對頭,下一秒就被他撞見。細狗名叫王繼來,有一個比他大十歲的姐姐,叫王盼娣。他爹是村裏的賬房,叫王福生,為人謹慎膽小,卻記得一手好賬,一手珠算絕技又快又準,十裏八鄉都找不出第二個更厲害的算賬先生。凡誰家迎娶或出殯擺席宴,都會請他爹坐在門口記賬。

王繼來嘴裏的醒哥,是村長家的小兒子,名叫郝慶根,長得富態肥實。有人在的時候乖順服帖,私下裏欺軟怕硬,不就不愛讀書,來書舍也是他娘好說歹說勸來的。因為他總有些時興的小玩意,書舍裏的書童都巴結他。阿蕎從來不屑於和他來往,又因為年紀最小,瘦瘦黑黑的,暗地裏總被欺負。

郝慶根有個年長他五歲的哥哥,名叫郝慶元,也曾是阿蕎父親的學生,高高瘦瘦,斯文有禮。村長在鎮上有一家雜貨鋪子,平時給村長打下手,從村民手裏收集山貨,再放到鋪子裏麵出售。王繼來他爹也在雜貨鋪子裏當賬房,賺的錢交給郝慶元,由他按月分發采集山貨的村民。由於他對每個人都溫厚和善,見過他的人都難掩喜愛,當真是一母所生,卻各不相同。在這村長父子倆的帶領下,好旺村家家有餘糧,戶戶有田產,實是帶領村民走向致富道路的好村長。

原來他老爹的青花盆是這兩廝碰壞的,心中不覺怒氣橫走,閃身出來,開口便罵道:“原來是你們兩個卑鄙小人使壞,讓我頂了屎盆子,你倆這就跟我去我老爹麵前解釋清楚!”細狗、醒胖子聽到一聲嗬斥,嚇得一激靈,轉頭看到對他們怒目而視的阿蕎,被抓包心下慌張,轉身就想跑,阿蕎著急,想跳進水中,又想起他阿娘的叮囑,便站在水邊喊道:“你倆去和我阿爹道歉!”

醒胖子一聽,心虛起來,厲聲道:“你休想!全書舍誰不知道你家最窮,就這書舍還是我爹可憐你一家,發動全村湊錢才辦的,和你去賠禮道歉,以後誰還聽我的!”細狗也躲在醒哥身後,不住地附和,“我醒哥怎麼可能會同你這樣的人道歉,你最好裝作聾子,回家乖乖伺候你老爹。”說著往前探了個頭,和醒胖子對視一眼,嘻笑一聲,繼續道:“反正你家也沒幾樣值錢東西,就當是除舊迎新了,別那麼計較。”

阿蕎怒氣更盛,看到二人慢慢往溪邊衣物走去,心生一計,快步跑到二人衣物前,嘿嘿一笑,這兩人當即明白了阿蕎的用意,加速往岸邊遊,奈何離得太遠。阿蕎抱起衣服,轉身就跑,邊跑邊笑,邊笑邊喊:“細狗、醒胖子你倆就光著屁股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