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革每次擊缶,都要用紅色的布帶蒙住雙眼。
十幾天前,他隻是拍了拍那張從土裏挖出來的缶,就穿越到了邾子國,這也太魔幻了。
他多麼希望擊缶結束時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高樓林立的現代都城,邾子國的存在隻是他的一個錯覺,一個夢。
在上一世,他叫曹革新,是個剛參加工作的施工監理員,最高的人生目標就是當上年薪百萬的總監理,最大的願望就是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穩生活。
他上班進的第一個項目,就是省級博物館的施工工地。
那個隨隊的考古專家每天都在現場監工,得空就給他們講這些古跡遺址的故事,講完了還要加一句 ,說了你們也不懂,在你們眼裏地下的土都是土。
曹革新年輕氣盛,最不喜歡人家說他沒文化,就反駁考古專家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們這輩子挖土搬磚,說不定在古時候,這些磚也是我們搬的。”
說完,還指著一塊看起來像木頭的東西,挑釁的看著考古專家:“看見沒?這不是桌子腿,也不是案幾,是缶,藺相如澠池擊缶的缶!還說我們不懂?我擊給你看!”
誰知,在他的手指接觸到缶的刹那,如有強電流通過,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他醒來時,就成了邾子國國王曹益的庶出兒子曹革,人稱公子革。
這個邾子國,他聽都沒聽說過,就知道庶子是怎麼回事,小老婆生的孩子就叫庶子。
公子革在成為公子之前,姓都沒有,就叫革,跟著自己的親媽生活在外家,也就是製革的手工作坊裏。
革的外公是有名的工匠,手工作坊裏製作的皮革盔甲戰袍,還有宮廷樂工的皮革蒙的大鼓,在方圓百裏非常出名。
可惜手藝再好也隻是手藝人,革的親媽出身低,生了兒子也沒能得寵。
如果不是邾子國的太子亨和公子履被魯國殺掉,曹革是沒有機會進宮成為公子革的。
曹益隻剩一個八歲的幼子曹何,舍不得送他去魯國當質子,這才令人去手工作坊,將曹革母子接進了王宮。
曹革沒有進過官學,六藝全不懂,就是平時看工匠們勞作,跟著外公學了製革的手藝。
曹革新七不懂八不懂的穿過來,倒也沒穿幫,他上小學的時候當過校樂隊的鼓手,拍子和節奏已經刻在了骨子裏,這幾天在王宮裏突擊補習六藝,別的沒學會啥,就是自帶的擊鼓水平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讚歎。
曹革新現在的父親,邾子國現任君王曹益是個特別會享受的人,幾乎每天都要讓樂工們吹奏樂曲。
什麼喪子之痛,什麼國之將破,都不能有所改變。
曹益沒想到這個扔在王宮之外的孩子居然還擅長樂器,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好聽!再來再來,過幾天你去了魯國都阜,我就聽不到了!”
曹革抬手解下布帶,環視周圍仍是一群古人,忍不住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從平民革變成公子革,又成為太子革,不僅回不到過去,還要奔赴更凶險的未來,這太子不做也罷。
曹益見曹革沒有遵從自己的旨意,麵露不悅,還給了個鄙夷的眼神:“革,我為了聽你擊鼓,這幾天都沒有聽吟唱。”
曹革耐著性子低頭行禮,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公,子革聽說魯公要派人攻打嶧城,無心娛樂。”
換成大白話的意思就是,爹,兒子聽說魯國要派兵進攻咱們嶧城,我沒心思在這吹拉彈唱逗您高興。外麵都大兵壓境了,您就是不跑也得加緊守城吧?
曹益勃然大怒,大力拍在案幾上:“我幹什麼還輪不到你來說!你進宮才幾天,就敢以下犯上?粗鄙小人果然是不懂規矩的!”
國君一著急,也蹦大白話,也不管自己罵的人是兒子是太子,敢不聽話就先罵了再說。
把曹革整了個大無語。
這個萬惡的奴隸社會,凡是有權力的人,腦子都一樣,隻要在他之下,看著都是奴隸,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想殺就殺,根本就不聽你說的對不對,在不在理。
這可怎麼辦呢?
今天早上,在城外巡邏的士兵送了急信進宮,說駐紮在嶧城外的魯國軍隊已經整裝待發。
誰知曹益滿不在乎的說,魯國的軍隊就是裝個樣子,無非是想弄點好吃好喝的,不用理會他們。
還說,這點小事不用來報,影響我心情。
曹革聽到的時候就急得不得了,雖然才當了幾天太子,不懂什麼治國理政,可是他也明白送到魯國去當質子,起碼是活著。
這要是被攻了城,王宮裏的人是魯軍揮刀砍殺的首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