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榮心道此時再不回話,就是對皇上最大的不敬,若是沒有說好,又是一條濫言之罪,如此當真是進退兩難,騎虎難下。
小心翼翼回答道:“回聖上,子曰‘惡紫之奪朱也’,聖人都認為紫色奪去紅色的光彩和地位,足見聖人認為朱色乃是正色也,江山為朱色,寓意季朝江山如朱色一般,正大且光明,與民休養,使民以時,天下正統莫不循王道,曉仁義,嚴明法度,使民不貴難得之貨。”
李延齡斜眼看著回話的胡榮,心道這毛頭小子果然不一般,在這等情形下也能做到進退自如,說話有據,合情亦合理,屬實難得,本為可造之材,因貪功急進,鋒芒過盛,不知收斂,遲早會因此埋下禍端。
“聖上,老臣以為,天下本無色,若說有色,便是後人填塗之色,江山雨露,本就是風光一片,陽光下的江山便為透明江山,施政者因善施政,其色變為善色,以惡施政,其色自為惡色。百姓便是最好的見證人,百姓的心就是畫筆,百姓的身即為畫紙。施政者因政而被上色,此乃天下正色也。”
劉勝聽著兩人的回答,心中評判這方才兩人的作答,胡榮年輕腦子快,想起事情來自然是用所學之道,加以粉飾,在訴說出來,隻是畢竟是後進之人,形勢還未能達到隨心所欲,卻不逾矩,但此等妙想屬實不易,稍加曆練幾年即可能與李延齡齊平,當下還是應潛心修心,學而致用才是。
至於李延齡,那是再熟悉不過的人,打當年就跟隨自己南征北討,開疆拓土,智計百出,為人不迂腐,總是能有逆向的想法,身處困境想的不是先破局,而是研究局,在局中生變,因局而變通,頭腦清晰程度不亞於康寧伯徐溫,徐子良,以胡榮現在的造詣想跟李延齡鬥,還差了點,如今已經知曉胡榮的水平,便決定打壓一下李延齡。
也能讓這個老家夥好好清醒一下,隨即說道:“這張文書本就是白紙一張,隻不過加了咱的批示,和璽印才讓這張紙的價值一下就陡然而升,倘若沒有咱的批示,這張紙不過就是尋常紙張,永遠沒有什麼價值存在,說不準這張紙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張廢紙而已。”
“君道臣職,不過是一個能夠讓你們施展抱負的戲台子罷了,君道就是要辨明臣職,臣職就是要理清君道,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需知青山因為蒼樹成蔭,方能為青山擋住災禍,若是蒼樹倒了,剩下一座光禿禿的山,拿這做山雖然不會倒,但是與危卵有何不同。”
李延齡知道皇上的這番話是在點醒自己,讓自己始終明白,臣永遠是臣,沒有君主給你提供平台,你又何來展翅的機會,所以此次雖然沒有追究自己的大不敬之罪,但是這話裏明裏暗裏都是說給自己聽的,好讓自己清楚自己到底是幾斤幾兩,以免害人害己。
沒想到你個叫花子,居然如此對待老夫,老夫當年與你平天下時,你是何等的禮賢下士,對自己幾乎快要當兄長一般對待,此刻坐了天下,便想著削奪老夫的權利,如此你不仁休怪老夫不義,現在時機不到,等到時機到來的時候,你就看看老夫是何等手段,這天下應該是老夫獨享才是,你還是要你的飯去吧。
李延齡心裏痛罵,臉上依舊掛著笑道:“聖上金口,令臣茅塞頓開,如醍醐灌頂一般,臣枉活了63年,一切都是管窺臆測,實乃婦人之智,還請皇上看在老臣年邁的份上,寬恕老臣這一會。”
劉勝站起身,走到李延齡身邊,將李延齡攙起,一隻手搭在李延齡蒼老的手上,語重心長道:“延齡啊,你我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年紀和體力都已經跟不上了,如今咱真的想,在以後的歲月裏能夠得閑,去一趟象山納涼去,在那裏修心養性,多年的血雨讓咱有些吃不消了。”
李延齡立即說道:“皇上正值壯年,龍體康健,自然會百邪不侵,皇上說納涼無非是現在沒有遮陽的大樹了,老臣近日偶感風寒,病邪入體,賤體抱恙,懇請皇上恩準,容臣告病,在家休養,也能好的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