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貓咪嗎?中原一點紅嚴肅地摸了摸下巴,方才她張牙舞爪、蹣跚搖晃的動作,倒有點像未發育完全的小猴子。
他思考半晌,最後用那唯一一點情商保持了沉默。
“我教你一點吧。”
中原一點紅提起長劍,手腕運轉,蒼靈隻見寒光閃動,崖邊古鬆一陣輕顫,鬆梢處簌然落下一枝鬆針。
這一劍又快又準,隱約可觀一劍封喉之狀,亦有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之勢,蒼靈咽了下口水,下意識摸了摸脖子,“我頭還在否?”
“…還在。”中原一點紅指了指自己的手腕,“用腕發力,就能提升劍刺出的速度。”
“我再來一遍,記得看好了。”
這下蒼靈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右臂,倒莫名讓中原一點紅有些不自在,他放慢動作,簡單舞了一套劍招。
蒼靈這才發覺,中原一點紅揮劍的姿態非常奇特,手肘以上的部位紋風不動,隻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劍刺出來。
山風凜凜,劍光閃爍著流轉而出,仿佛是與空氣擦出的星火,蒼靈愣是睜圓眼睛,也瞧不出其中的變化。
“哇,紅兄,我想學這招!”蒼靈十分捧場地鼓掌,還親親切切地稱呼他一聲“大哥。”
中原一點紅把劍遞給她:“我剛剛已經試演過了,現在你來一遍。”
“呃、是這樣拿嗎?”
中原一點紅隻看了一眼就快言快語道:“不,右肘抬得太高,拇指再向下一點。手腕發力完全不對。”
蒼靈動了動小臂,“那你能不能抓著我的手腕試一遍?我不知道該往哪裏用力。”
中原一點紅怔了下,他看向蒼靈的手腕,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開始繪圖,反應過來後他立刻撇開頭,涼薄的麵上沒有表情,皓白月光卻勾勒出他微紅的耳廓。
“男女授受不親,如此不合禮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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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過一遍又一遍,中原一點紅手腕都快甩抽筋的時候,蒼靈終於小有所成。
她沉下臉,一雙杏眼莫名變成了死魚眼,眉宇間流露出一種“你已經死了”的意味,氣勢滿分,可手上揮劍的動作卻是磕磕絆絆,疏拙得很。
吃力地練完一遍,蒼靈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學會的是對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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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漸變成森冷的蟹殼青,古鬆梢頭飄來半朵輕雲,月榭雲光杳渺,空山劍氣縱橫。
中原一點紅仰頭坐在飛來椅內,他緊繃的腰背舒展開,張開手臂搭在椅背上,姿態慵懶而放鬆,慢慢合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蒼靈興奮地提劍衝進月榭:“紅兄!我會了!轉手腕……”
見中原一點紅靠在椅子裏打盹,蒼靈立刻住嘴,眼裏浮現出幾分揶揄的笑意。她輕手輕腳地關上花窗,也坐到一邊休息。
蒼靈把劍橫放到膝上,輕輕撫摸劍脊。中原一點紅的劍比她的劍要長三寸,但卻薄得多,也窄得多,在昏暗中閃爍著熹微的寒光,淡得就像是黎明時出現的那一抹曙色。
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挺不賴的吧。有德高望重的長輩,豁達開朗的契友,偶爾再結識幾個江湖上的遊俠,已經很圓滿啦。
蒼靈心情曠朗,不自覺勾起唇角。
東方將白,山風漸息,遠處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靈秀的錢來山顯得更加富有生機。
方才專注練劍,現在靜下來時,困倦感就如潮水般湧上。蒼靈打了個哈欠,也美滋滋地歪頭睡著了。
蒼靈總是困了就睡,可對中原一點紅來說,隻有對環境百分百的信任,他才會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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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蒼靈再次睜開眼時,已是旭日臨窗,天光大亮,她猛地一下彈起,頓覺腰疼得厲害,齜牙咧嘴地捶了捶。
素商坐在窗邊翻閱書卷,碎金似的陽光映在她白淨的麵上,猶如明珠生暈,平添了幾分清雅氣質。
“喲,醒了。”素商放下書卷,笑盈盈地托著下巴,“夜不歸宿,罰你跟纁夏對練。”
蒼靈迷糊地撓了撓頭,“…我怎麼回來的?”
素商斜飛入鬢的細眉挑了挑,語中染上些許戲謔意味:“嗯哼?一點紅抱你回來的。”
“哦,這樣啊——抱、抱?誰抱的我?中原一點紅幹嘛了?”
蒼靈眼睛瞪得圓圓,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素商。
昨晚讓他手把手教自己練劍都不肯,這人君子得近乎迂腐,怎麼可能抱她回來?
素商晃了晃腿,“不知道算不算抱,今天早上,他胳膊下夾著你,愣是把你挎回來的,但現在他已經跟薛衣人前輩一起下山了。”
“…我說怎麼腰疼得要命,腰間盤要突出了啊啊。”蒼靈又躺了回去,盯著房梁發呆,一動也不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