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沈謹川忙於處理朝政，已經連著幾個時辰滴水未進。
殿內跪了幾個朝臣。
座上君王雖然登基不久，卻已君威逼人，沒人能從他手下走過兩個問題。
哪怕是官居一品的老相國，官場裏的老油條，也在這盛夏的天，被問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謹川還在批折子，偶爾瞥向他們一眼。
“時辰也不早了，眾卿倘若無事，便都退下歇息去罷。”
沒等他們舒一口氣，沈謹川徐徐補上沒說完的話。
“張全，讓太醫院給他們送一道清心去火的方子。天熱，看朕的好愛卿們燥得連話都說不通順了，傳出去，豈不是讓人覺得是朕苛待臣下，連病人都不放過。”
張全應了聲，送幾位汗流浹背的大人出殿。
偏殿，方令姿拎著藥膳，已經等了半天。
這會兒見朝臣從殿內魚貫而出，忙迎上去，心裏雖然焦慮，麵上還是要擠出笑來，柔聲詢問，“張總管，陛下如今可得閑了？”
張全不動聲色地拂開方令姿拉住他的手，很恭謹謙卑地朝她躬身，“方美人，陛下剛與諸位大人議了事，這會兒恐怕正累著呢，您還是……”
方令姿聽出他的拒絕，心裏惱他上午還對著自己吹溜拍馬，才過了半天，現在就變了個人似的。
實在是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但他畢竟是最受沈謹川信任的大總管。
方令姿不得不勉強擠出一個笑。
“張總管，本宮自然也知道陛下政務辛勞。太後娘娘還曾言，陛下愛民如子，連自己的龍體都顧不上，囑本宮要替她老人家看顧著陛下的龍體。”
她越說越有底氣，“總管如此，本宮實在不知該如何向太後娘娘交代，恐怕，隻能親自往甘泉行宮，向太後謝罪了。”
張全一聽她搬出太後，氣勢已經弱了三分。心裏恨她明知是在紫宸殿門口，還張口閉口太後，也不怕別人聽去之後心有懷疑，麵上卻隻能陪笑。
“娘娘您這是說哪裏的話，後宮中誰人不知您精通醫理，這可是連先帝都誇讚過的。”張全隻有妥協，“這樣，奴才再去為您通傳一聲，至於這見與不見，那就全看陛下了。”
方令姿並不意外他的態度轉變，點頭微笑，麵有驕矜之色，“那就有勞張總管了。”
宋齊光令人吩咐送去的藥膳，也正是這時候到的。
方令姿本來已經皺起眉，想要挑刺，但目光觸及木案上的琺琅碗，心頭一跳，眉頭就舒展開了。
“這是宋婉儀讓你送來的？她還真會趕巧……”
秋露還來不及答話，張全出來了，“喲，秋露姑娘，這是翠微宮送來的藥膳吧？快送進去，陛下正等著呢。”
秋露想起早上受的冷言冷語，再見如今的態度兩廂對比，忍不住冷笑一聲。
“還真是活佛開了眼，這太陽都打西邊出來了，奴婢這樣卑賤的人，怎麼受得住張總管如此客氣？折壽喲!”
言罷，一眼都沒看張全的反應，端著藥膳就往殿內走。
隻聽到態度熱切的翠微宮，並沒有聽張全提到她，方令姿心頭火起。
她雖然出身不高，但畢竟是受過先帝稱讚的人，一技傍身，哪怕是賢妃最得寵，風頭兩無的時候，也能時不時出入紫宸殿為沈謹川看脈，宮裏上下誰不給她幾分薄麵？
今日倒好，被一個宮女出身的新人騎在頭上了。
但是看著秋露端著那琺琅碗進去，方令姿心裏騰起來的那股子火，又逐漸被一種熱切的渴望所取代。
宮裏的好東西多，她雖隻是美人位份，但跟著寧妃也見過不少。這碗雖然精巧華美，並非凡品，卻也不至於讓她如此失神。
心馳神往到，恨不能這輩子就像這樣癡癡地看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