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當天。
天很冷,我們班的同學,裏麵穿的是白色襯衫,外麵是羽絨服、棉襖。
大家看起來都很興奮、激動,甚至還有一些緊張。
畢竟我們整個班的同學都要上。
操場上的舞台已經徹底搭好了,五顏六色的燈光在不停變換著。
舞台大熒幕上寫著小城職中2022元旦晚會。
不知不覺已經2022年了啊,剛上高中那會兒,還是19年的夏天。
我看著那幾個字有些出神。
“陳林生,發什麼呆,走了。”
小白突然拍了拍我的肩,他手裏拿著凳子,參加元旦晚會都是自帶凳子。
找到自己班級的位置,兩列坐好,表演喜劇校園小品的演員先去幕後,準備上台表演。
我們班的小品節目靠前,第三個就是。
七點,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操場有燈光,舞台的燈光更加璀璨。
我坐在最前排的位置,旁邊好像又是食品班,但我已經沒功夫去找何佳星坐哪了。
起身離開,去舞台那邊找自己班準備上台表演的同學。
很快我就看見已經換好了表演服裝的劉梁、陳俊等人,還有小白,他們看起來超級帥。
七點半元旦晚會正式開始,主持人在講台上講著什麼,我們在舞台後麵更吵,人多,聽不見台上在說著什麼。
很快,就有上台表演節目的班級。
我比劉梁他們還緊張,因為是自己寫的劇本。
原本我還想鼓勵或者安慰一下劉梁他們,但他們表現得好像比主持人還開朗。
都是一群社牛,那我也就放心了。
那邊主持人來催我們班:“旅遊管理三班在嗎,旅遊管理三班,小品節目做好準備。”
劉梁他們得知消息後,跟我打了聲招呼,就去舞台旁準備上台。
“下麵請欣賞,旅遊管理三班帶來的喜劇校園小品:寢室裏的秘密。”
畫麵開場,是我們學校的八人寢宿舍,中間有張桌子,箱子都堆在床架底下,掛著帕子和放著盆子的架子,是從真的宿舍搬過來的。
牆上還掛著優秀寢室的流動紅旗,地上擺放著運動器材。
宿舍門被反鎖著,說是反鎖,就是被掃把堵住。
門上寫著5-10。
場景中,剛運動完,還穿著籃球服的陳俊,單手披著帕子掛在肩上,他另一隻手裏拿著一張紙條,念了起來:
“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對不起,漂泊在那平庸之海,不管變成鑽石,或者成為塵埃,就這樣,隨便吧。
今日元旦,再見世界。”
陳俊把擦汗的帕子隨手一扔,扔在桌子上,念到紙上最後一句話,他愣了愣,從桌子上站起身,雙手拿著紙條不確定地再看了看。
“再見世界?”
陳俊話音剛落,寢室門被推開了:“陳俊,你洗衣房裏的衣服,我幫你帶回來了。”
是小白,看到他出場,在舞台上,我還是忍不住笑了笑,拿出手機在台下偷拍他。
他穿著便裝,梳著中分頭,手裏捧著一盆剛洗好的衣服。
陳俊招呼他:“小白,你你你……,你過來,來來來……”
“你等一下,我晾衣服呢。”
說著小白抖了抖洗好但皺褶的衣服。
陳俊看著紙條說:“我在咱們寢室,發現一封遺書。”
小白一愣:“啊?”
小白看向陳俊,走了過來:“你開什麼玩笑,你在哪發現的?”
小白說完下意識走到牆邊的海報旁,往裏翻了翻。
陳俊沒有看他,背對著小白回答道:“我就在那個海報後麵,我以為誰情書呢,結果打開一看是封遺書啊!”
小白手足無措地看著地麵,陳俊還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陳俊還想說話,小白走到陳俊麵前,握著拳頭,憤怒地說:“你怎麼能順便動別人東西呢,那人家藏在後麵,不就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嘛。”
陳俊:“大哥這是重點嗎?重點是咱們寢室發現封遺書啊。”
小白拍手一問:“你怎麼就確定它是封遺書呢?”
“這兒寫著呢,遺書。”陳俊指了指紙條上。
“哎呀。”
小白有些無奈地轉身。
陳俊:“出大事了。”
小白:“是出大事了。”
“是不是你寫的?”陳俊突然語氣堅定地指著小白問。
“哦不是我寫的,哈哈哈。”小白搖了搖頭,笑了笑,嘴張得老大了。
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寫的。
陳俊:“你笑什麼?”
小白:“我害怕。”
陳俊:“我也害怕。”
“不是你寫的,那是誰寫的啊。”陳俊手拿紙條來回踱步,抱頭思考。
陳俊急得都跳了兩下:“你怎麼都不著急呢?”
小白也來回走了兩步:“那會是誰寫的呀?”
陳俊朝小白走了過去:“來你別急,這樣,咱們盤一下。”
陳俊摟著小白的肩:“咱們寢室一共就八個人。
你,我,劉梁,阿鋒、小程,楊誌、蔡老師,李峰。
不是你,不是我,不可能是小程和阿鋒。”
小白問:“為什麼啊?”
陳俊拍了拍紙條:“他們寫不來的啊。”
小白:“……”
台下的一些同學笑了笑。
陳俊走了一圈,回過頭來,問:“會不會是楊誌啊?”
他話音剛落,楊誌就拿著手機推門而進,他表情猙獰:“我想死~”
“我又失戀了!”
“她已經三天沒回我信息了。”
楊誌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看了看,突然又露出笑容:“她回我信息了,呀呼~”
楊誌歡呼著跑出了寢室。
陳俊看著神經病的楊誌,頭一撇:“不是他。”
“蔡老師和李峰去參加市裏的比賽去了,那就是,劉梁!”
小白:“那就隻能是他了。”
陳俊驚呼:“劉梁寫了封遺書!”
小白怕他聲音太大,去把門關好,陳俊掏出手機:“不行,我得給劉梁打個電話。”
小白趕緊攔住了他:“哎,你打電話你說啥啊?”
“我我我…我說劉梁啊,我看見你遺書了。”陳俊手裏的手機差點沒拿穩。
小白拉住他的手:“大哥,你想象一下,你寫了一封遺書,在他活著的時候,就被別人給發現了,得多尷尬。”
陳俊想了想:“是啊,那那那…那怎麼辦?”
小白接過紙條:“我覺得咱們,就先當這件事情,它沒有發生。”
陳俊:“好吧,千萬不要再讓第三個人知道了。”
話音剛落,楊誌拿著手機走了進來,他的眼神就沒離開過:“愛情~我們的愛情~”
“好消息,她回我了,她說她去洗澡了,所以才三天沒有理我。”
楊誌還唱起來了,他關上推開的門,對寢室裏的小白和陳俊說,但眼神還是沒離開手機屏幕。
陳俊坐在桌子旁,忍不住開口對楊誌說:“哎楊誌…”
小白趕緊捂住他的嘴,對楊誌說:“哇她好厲害啊,就是喜歡她這麼愛幹淨。”
小白用眼神警告了一下陳俊。
楊誌從櫃子裏拿出一瓶價格不菲的礦泉水展示給陳俊和小白看:“哎看見沒有,25塊錢一瓶的礦泉水。
我存了一個學期沒舍得喝,今兒我高興,給它幹了。”
說著楊誌擰開瓶蓋,猥瑣地笑著喝了口礦泉水。
他還沒喝完一口,陳俊就喊道:“劉梁寫了封遺書。”
楊誌一下子就yue出來了,趕緊用手接著,這可是25塊錢一瓶的礦泉水啊。
楊誌:“我這九塊錢沒了。”
陳俊把那封遺書給楊誌看了看。
楊誌接過,看了又看:“劉梁寫的遺書?”
楊誌甩了甩手上九塊錢的礦泉水,來回踱步,他歎了口氣,問:“遺體停在哪個醫院了?”
小白打斷他:“人活著呢。”
楊誌:“活著呢?活著呢!”
楊誌放下遺書:“愣著幹什麼呀,趕緊打電話呀。”
“哎,不行。”
小白和陳俊左右攔住了他。
“為什麼呀?”楊誌問。
小白對楊誌重複一開始對陳俊說的話:“你想象一下,你寫了一封遺書,在你活著的時候…”
陳俊接著說:“被別人發現…”
小白:“得多尷尬呀。”
楊誌露出一個難受的表情:“也是啊。那怎麼辦啊現在?”
小白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我覺得,咱們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好吧。”
陳俊雙手叉腰:“不行。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
楊誌也急了:“得做點什麼呀。”
三人慌忙在寢室裏走來走去:“讓我想想啊……”
小白拉住他倆:“哎哎…你倆聽我說,聽我說,你看…”
他重新拿出那封遺書,陳俊和楊誌一左一右站在他旁邊看著。
小白說:“這不是寫著呢嘛,今日元旦,元旦在昨天就意味著是今天,在明天就意味著是今天。
今天就說明是元旦。”
陳俊喊道:“這是句廢話吧。”
楊誌:“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小白自顧自地分析:“他元旦寫的,就說明,他今天才寫。”
陳俊:“這還真是句廢話啊。”
小白:“所以,我就覺得,咱們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好吧,千萬不要再讓第四個人知道了。”
“好。”陳俊和楊誌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寢室門被推開了,躲在門口偷聽的阿鋒和小程不小心推開了門,阿鋒還做著手放耳邊偷聽的動作。
小白三人無語地看著他倆:“千萬不要再讓第六個人知道了!”
楊誌對阿鋒、小程打了聲招呼:“嗨,阿鋒,小胖。”
小程指著楊誌說:“楊…楊誌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有名字,我叫小程。”
楊誌指著他說:“原來是小名,作者都不願給你個名字。
所以,你們倆幹嘛呢?”
小程直白地回答道:“偷聽。”
他甚至有點小傲嬌,說完不敢看楊誌。
楊誌雙手叉腰:“從,哪開始聽的?”
小程扶著床:“二十五塊的水。”
楊誌:“那就是都聽到了。”
阿鋒:“沒錯。”
小白拉了拉楊誌:“楊誌,這麼著,門口盯著點,別再讓別人知道這事了好嗎?”
“好好好。”楊誌走出寢室外,小白關好門。
“有什麼事,是我和胖胖能幫忙的嗎?”
阿鋒禮貌地鞠了一躬,問道。
小程氣了:“我叫小程啊。”
小白攤了攤手:“你倆幫不上忙,我的意思是因為我們都不知道,劉梁他是為啥,所以我覺得,咱們就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小白笑著展開雙手。
陳俊激動的雙手抖了兩下:“我們得知道劉梁他是為啥。”
“阿鋒,你是學霸,來,你分析下這個遺書。”
小白攔住陳俊:“我想就沒有這個必…”
“坐。”陳俊說。
阿鋒和小程就已經坐在桌子旁。
阿鋒看了看,神秘地說:“這封遺書,恐怕不是劉梁的。”
小白看著他:“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阿鋒指了指遺書:“這麼好的字,肯定不是劉梁寫的。”
小程轉了轉手指,胡亂分析:“會不會是因為,這是打印的呢?”
幾人無語。
阿鋒懟他:“這麼好的打印機,肯定不是劉梁買的。”
小程揮了揮雙手:“會不會是打印店打的?”
阿鋒激動地說:“這麼好的打印店,以劉梁的智商肯定是找不著。”
小程不耐煩了:“看內容吧。”
阿鋒拿過遺書,仔細地讀了一遍:“漂泊在那平庸之海,鑽石塵埃,今日元旦,再見世界。”
“有什麼結論嗎?”陳俊問。
阿鋒指著他說:“今天,是元旦?”
小程起身問:“啥是元旦?”
阿鋒:“元旦是國家法定節假日。”
小程:“那我們為什麼還沒有放假?”
台下老師同學全場大笑。
阿鋒:“今天是元旦,那七天後,就是元旦的頭七啊。”
這時守門口的楊誌走了進來:“哎哎,有什麼進展沒有?”
陳俊:“沒有,你們說,劉梁他能是因為啥呀?”
阿鋒:“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全班倒數第十,落榜了?”
坐在床上的小程表示讚同:“有道理。”
小白已經趴桌子上了。
陳俊喊了聲小白:“哎小白,你全班倒數前十也落榜了,你什麼感覺?”
小白:“不至於,考不上就躺平嘛。”
阿鋒:“那就是因為他不會躺平?”
楊誌問小白:“小白,你也沒躺平,你什麼感覺?”
小白:“我?我擺爛了。”
阿鋒繼續分析:“那就是因為愛情。”
小程:“有道理啊。”
“小白……”陳俊又準備叫他。
小白喊道:“聊劉梁,聊劉梁!”
楊誌攤手:“那劉梁他到底是因為啥呀?”
陳俊也攤手:“對呀,就這點小事,他也不至於吧。”
小白突然站起身,激動地說:“是不至於,但有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小事,推著另一個小事,你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就好像被堵在一條死胡同裏麵,你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啥嘛。”
小白說完,四人安靜地看著他。
小白解釋:“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
隨後唯唯諾諾地坐下。
陳俊走過來問:“那本書上有沒有說過,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呢?”
小白:“書上說這種情況,就不要給他過多的關注。”
他推開陳俊,又推開阿鋒:“這樣他會,喘不過來氣的。”
守門口的楊誌突然提醒道:“哎,劉梁回來了。”
幾人頓時手忙腳亂,小白說:“都別慌,聽我的。
第一,不要提遺書。
第二,不要提遺書。
第三,回到自己床位上。”
“走走走。”
幾人回到自己床上坐著,裝作無事發生。
這時門突然打開了,小白還沒來得及坐下,一個閃身回到門邊:“嗨,劉梁。”
戴著眼鏡,穿著衛衣,帥氣的劉梁一出場,台下都尖叫了起來。
劉梁麵無表情,無精打采,慢半拍地回答:“嗨~”
“劉梁?”小白喊了聲。
“嗯~?”劉梁看了他一眼。
小白關上宿舍門:“哦沒事。”
劉梁:“嗯。”
小白:“劉梁?”
劉梁:“嗯?”
小白:“沒事。”
“劉梁?”“嗯?”
小程走了過來:“你知不知道,啥是元旦頭七?”
“哎哎哎…”
陳俊堵住了他的嘴,生怕他一不小心把遺書的事給說了出來。
“嗐嗨嗐。”
楊誌喊了聲吸引劉梁注意。
“元旦頭七?”
劉梁看向天空:“元旦頭七就是嗚~嗚嗚~嗚呼嗚~”
幾人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
結果劉梁唱起了歌:“空恨別夢久~嗚嗚呼~”
唱著唱著劉梁唱哭了,坐在桌子旁。
小白拍著他的背安慰他:“劉梁你沒事嗎?”
“沒事。”劉梁抬起頭又笑了起來。
“都是小事。”
小白笑著把手揣進兜裏:“哦那就好。”
劉梁站起身,手裏還拿著一個牙刷杯:“但有的時候,就是一件小事,推著另一件小事…”
劉梁把牙刷杯塞給小白,深情地說著:“你自己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就好像被推到了一個死胡同裏。
你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為啥。”
“哎呀…”
劉梁抹了一把眼淚,看了看手掌:“掉了一顆小珍珠。”
“我去洗了它。”
說完劉梁走出了宿舍,幾人看著劉梁離開。
陳俊抱著脖子,小白疑惑:“劉梁他咋了?”
陳俊:“他咋了?”
楊誌攤開雙手:“他咋了?”
小白:“對呀,他~咋了?”
小程湊到桌子旁:“小白,他跟你剛才說那個情況,可是一模一樣啊。”
小白:“對呀,咋一模一樣啊。”
楊誌激動地跳腳:“那劉梁這不完了嗎?”
幾人準備去找劉梁,小白趕緊站在宿舍門口攔住了他們:“別著急別著急。”
小白做了個手勢:“噓,聽我說聽我說。”
小白把門關上,左右手拉住陳俊和楊誌:“他呢現在這麼down(低落)啊,也合理。”
“啊?”小程和阿鋒坐著看著他,站著的陳俊和楊誌也看向小白。
“起碼他可以把情緒的這個發泄出來,他要是一進門啊,裝得跟沒事人似的,那事才大了呢。”
話音剛落,劉梁若無其事地推開門走了進來,他大搖大擺,蹦蹦跳跳,走到眾人麵前做了一個投籃的起跳動作。
劉梁:“咻~”
幾人看著劉梁,劉梁若無其事地問:“你們聊什麼呢?”
阿鋒:“哥德巴赫猜想。”
“哎好無聊。”劉梁轉身不感興趣。
“幹點什麼呢?”劉梁看著宿舍裏,左顧右盼。
劉梁找了個凳子坐下,拿了一把手工刀:“吃個西瓜。”
小程小聲地說:“完了完了完了,他這個沒事人可太像裝的了。”
小白:“劉梁他不對勁。”
楊誌:“這不廢話嗎遺書都寫了。”
小白:“那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吧?”
陳俊招了招手:“這樣這樣這樣,你們聽我的,呃我們先關心他,盡量滿足他的需求,OK嗎?”
“好。”幾人點了點頭。
“這西瓜餿了,我得扔了。”劉梁拿著西瓜突然站起身。
“哎哎哎…”
阿鋒攔住了他:“我幫你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