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時漁自嘲地笑了笑,離開安祁溫暖的胸膛,孤零零躺在床側,偏頭枕著臉。
良久,她沾了淚的聲音劃破了室內的寂靜,帶著幾分厭棄,多少無奈,“如果你不在意我是個眾多貴族老爺們的玩物,那我很情願和你分享人生。”
安祁沉默著深吸一口氣,想歎出來,盯著時漁的背影,他終究把憋回了肚子裏。
他閉上眼睛,消化著心中炸開的無數疼,想要與以前一般,拿針線將裂口補上,可這一次,是數不清的小孔,密密麻麻,無從下手。
即便是遲鈍的他,在聽到這難以啟齒的事時都這樣了,那細膩的時漁,如神女般純潔無瑕的時漁,又是如何去承受的?
許久之前,一束包含了所有色彩的光束照亮他被燒成焦炭的人生,他也曾發現過光線愈發黯淡,卻不曾想過那是光源在經曆黑暗。
“我知道了。”為了不讓時漁多想,他迅速整理好思緒,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
“什麼?”
“你之後想我怎麼做,不必疑慮,直說就好。壞人犯的錯,受害者不該去承其惡果。”
時漁撐起身來,眼睛濕潤,直視著那個說話不再顫聲的人。
“說的那麼好聽,我要把它當成情話了。”仍舊和先前的話一樣,帶著玩味兒。
不過,有一點不同。
各種意義上,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再遙遠。
“這是承諾。”安祁緊緊盯著時漁的臉,再一次覺得她好看極了,因為她臉上的笑正如春花鮮妍,在潤雨和風下緊皺的花苞舒展成芳華絕代,屆時,她的每一次皺眉,每一滴淚水,以及最惹人情動的一顰一笑,都成了天賜的禮物。
白晝很短,將每一次的潮起潮落都幾乎變成了無休止的起伏。白晝也很長,將生命的須臾化成了不朽。
她靠著他取暖,讓被黑夜淋得冰涼的魂魄有了暖遍身心的熱潮。他枕著她乘涼,讓被世俗束縛的浮躁之心也有了片刻寧靜。
爐火昌旺,流離的心髒融化回原始。
白雪紛飛,瞬息的呼吸凍結成永恒。
休息時,時漁看著窗外,喃喃道:“下雪了。”
“雪一直在下。”安祁順她的目光看去,回應道,水杯還在她唇邊挨著。
時漁收了視線,喝了水,朝滿臉潮紅的他嫣然一笑,“我說,我們下雪了。”
安祁疑惑地詢問,並沒有得到回應,隻見時漁閉上了眼睛,唇邊帶笑,情意濃濃。
“好點了嗎?”
“很好啊,別怕。”
雪又下了。
“你說你最想殺了我?”時漁冷不丁再次接上沒講完的話題。
安祁一震,默默點頭。
時漁撫上他近在眉睫的臉,狡黠地揪了又揪,像在逗愛說大話的孩子一般。
“我小心翼翼的時候,說著視我為寶的人都殺了我那麼多次,思想,實體,靈魂……啊,現在我不在乎了,口口聲聲說要殺我的你出現了,卻一次都沒傷害過我,這算什麼?”
“算愛?哈哈哈,好吧好吧,我信了……親愛的,我喜歡上了你愛我的樣子,你要好好愛我。”
安祁如往常一樣,回答的字數不多,但每一字一句都像他帶來的大雪一樣,沉入海底。
時漁想,自己或許是一片晃蕩不平的汪洋,有一天,海上下起了大雪。初見雪時,她害怕且厭惡著它的到來,卻又不得不接受它逐漸下落。慢慢,第一枚雪花臨近了她,不寒不涼,在觸碰的一瞬間,雪花便消融在了海洋中,無盡溫柔,不像其它物品拋入海中,引得她疼痛不堪。
這時候,她才想起,自然中不止有一片海洋,還有雪,有風,有日月星辰……隻怪海霧太大,她都忘記了。
雪飄舞著,紛飛著,在迷茫的霧氣中讓她安靜了一分又一分,直到大雪來臨,她終於有了實感。
是啊,下雪了。
雪說,它會一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