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我起碼給了你三萬塊,你的錢怎麼花的這麼快,現在賺錢辛苦啊,”李明軍的聲音帶著些許抱怨,“真是越不賺錢的,倒是花的越多,跟個寄生蟲一樣……”
他是覺得曹超芳是越來越不會過日子了,這錢大筆大筆的花,一點也不知道節省,也不知道這錢是花在了自己家,還是被挪去了她娘家。
曹超婷也不說話,隻是低著頭看那張茶桌。
是整塊原木的茶桌,李明軍花了八千塊買來的,還配了一套邊櫃茶凳,一起近乎花了兩萬塊,看啊,兩萬多的茶桌茶凳,他眼也不眨的買了。
茶桌上麵蓋了塊玻璃麵板,一個角已經有了裂痕,是上次她和李明軍吵架,手機不小心磕的。
錢變成什麼了,是小孩的學費,是房貸,是車貸,是水電,是李明軍所謂的兄弟來家裏借錢時的“老婆我的錢都歸了你管了,你去拿錢出來。”
疫情三年過後,經濟愈發下行,房地產開發很不好做,地產頭把交椅的老大都已經半死不活,二把手也是苟延殘喘,剩下的小兵戰戰兢兢,生怕引火燒身。
李明軍的錢從地產裏來,去也是地產,一個個的項目接著,一個個的項目都要墊資,房地產不景氣,他也被壓的喘不過氣。
回頭得去再定個大點的神台還是,今年事難做,隻能求神拜佛嘍,李明軍如是想。
一個家庭慣常是容易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爭吵不休,然而不要小看量的積累,你不會知道質變的能量有多大。
往往隻是一些小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曹超婷想起懷小寶那會兒,見過的那個女人,多好看啊,她自己都忍不住喜歡,那人眉毛像山一樣,像雲彩遮掩了,所以顯得淡色,皮膚也是雪白的,跟家裏的瓷碗似的。
她不敢和梁繞春講話,好像是怕自慚形穢,所以她總是遠遠的避開。
說這梁繞春,是頂頂有名的人物。
她沒有老公,卻自己帶了個孩子,聽有人說她是被個老男人包養了,那男的有錢,卻是靠老婆發的家,家裏老婆凶的很,所以沒敢要孩子,孩子歸了梁繞春,她是靠這個發的家。
曹超婷有些不信,她覺得梁繞春不該是這種人,但是她也不知道這感覺是從哪來的
村裏人看不起梁繞春,卻又不得不違心去討好梁繞春。
因為梁繞春自己開了個廠子,村裏頭的人都去她那上班,誰敢不尊稱一聲梁總,誰又敢去觸她晦氣哩?
怎麼這樣的人,能看上李明軍啊,曹超婷想不通,但是也再不用去想了。
這是最後的一次想了。
“哢噠”鑰匙捅進門鎖的聲音。
嘩啦一聲,門開了,李舒桐走進家門,她看見她的父母在沙發上,好像睡著了,母親的一如既往的粗糙,卻不如往日暖和,於是把毯子撿起來,輕輕的蓋在了母親身上。
難得的安靜啊,難得沒有吵鬧。
李舒桐去了房間,把書包掛在了靠椅上,拉開了抽屜,裏頭的藥瓶空空蕩蕩。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她慣是不喜歡一個人的。
於是出了房間,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的吃著,她吃的很慢,好像時間停住了一樣。
“媽,今天菜有點辣。”
可是媽媽睡著了。
是啊,媽媽睡著了,怎麼會回我的話呢,李舒桐想,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黯淡。
沉默了一會兒,“等吃完了,該把碗筷子收了,不然媽媽醒來該說我了。”李舒桐想。
髒了的碗筷該待在洗碗池,那是它的歸處,躺在母親身旁,是我的歸處。
李舒桐覺得好累,肚子慢慢開始疼了,隻是太累了,所以她隻想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一會兒,隻要一會兒就好。
明天會好的,一切都會變好。
“咯咯咕!”一聲雞鳴劃破天際,奇怪,城裏哪有人養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