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本初二年,除夕前一日,長樂宮寬闊的院子裏又要開展大儺逐疫了。
這一年的大儺逐疫,朝廷格外注重。因為在這一年裏,天下十三州天災人禍接連不斷,四方民眾於水火中不可終日,先是益州地震,使生者失其資業,死者陳屍原野;
後來揚州又遭受海嘯,沿海民眾被卷走者不計其數;
緊接著廬江叛軍蜂起,從潯陽一路打到襄陽,沿路燒殺,以至於白骨如山。幸虧朝廷及時派兵鎮壓,否則任其發展,漢皇室非被逼的遷都不可。
漢皇室為了穩定人心,就將天下不太平的原因歸結於邪祟疫鬼身上,於是決定開展一次空前浩大的大儺逐疫。
然而在這次大儺逐疫上,卻發生了一件讓皇室心驚膽戰的事。
用來充當驅除疫鬼的十二名侲子,一向都是由俸祿六百石的黃門子弟充當。
而這次的十二名侲子中,居然有兩人不是真正的黃門子弟。
一個叫關健,是當朝太常卿的兒子,另一個叫秦衡,是當朝大司農的兒子。
邪祟疫鬼雖然厲害,但讓俸祿兩千石的太常卿和大司農的兒子當侲子去震懾它們,實在是是抬高了邪祟疫鬼的身價。
這種有損皇室尊嚴的事情,自然是不允許的。
關健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冒充侲子,是因為他收到了同窗好友秦衡的一封信。
秦衡在信上寫道:
竊聞皇太後形容姣好,貴極人相,我等久在樊籠之中,無緣一睹其綽約風姿,此次大儺逐疫,兄務必要懇請令尊,拔取你我二人為侲子,屆時共赴宮內觀瞻美人,豈不風雅。
秦衡是大司農的兒子,而大司農與太常卿又同處九卿之列,讓他去當侲子,自然也是不符合規矩的。
但太常卿所管的就是禮儀祭祀這一攬子事,讓誰的孩子來當侲子,當然也是他說的算。
雖然關健的父親關歆極力反對讓他和秦衡去冒名充當侲子,但捱不住他軟磨硬泡,最終還是答應了。畢竟他是關家的獨子,又深得關家老太太的喜愛。
午時一到,大儺逐疫就開始了。首先由尚書誦讀皇命誥書,然後再是太常卿宣布大儺逐疫的各項事宜。
在這個過程中,關健時不時地朝看台上的皇太後看上幾眼,他見皇太後果然有傾城之姿,也就深感不虛此行了。
“侲子已完備,請陛下下令逐疫。”關歆上前奏道。
皇上剛要下令,卻隱約間聽見一陣“叮叮當當”的奇怪聲響。緊接著又聽見有人高聲喊道:“小鬼頭,隨老夫去吧!”
眾人聞聲,無不驚駭,忍不住都四處張望,還以為光天化日之下真鬧了鬼。
忽然間,一黑衣道人從一旁閃出,朝著那站在一排的侲子衝了過去。
關健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上,暗道:這臭道士膽子夠肥的,竟敢往禁宮裏闖!
當他還在期待著羽林軍拿下這不速之客時,自己已被黑衣道士裝進了一個大竹籃子之中。
黑衣道人得意地將大竹籃子背在身後,笑道:“小子,你以為遮住臉,我就認不出你了嗎?實話告訴你,我暗中跟著你很久了。”說罷,便往宮外闖去。
就在這時,護衛禁宮的羽林軍才不緊不慢地趕了過來。
關健看著散漫怠惰的羽林軍,不禁大失所望。心裏悲歎道:皇宮裏戒備如此鬆弛,難怪會讓歹人有機可乘!
黑衣道士見羽林軍殺來,冷哼一聲,從腰間解下一隻大鈴柝。
這鈴柝足有一鬥見方,通體墨黑,上麵雕刻著一幅金色圖畫,畫中有一隻蝴蝶翩然起舞,一老者若有所思地望著蝴蝶。
關健被竹籃外的刀光劍影嚇出一身汗,唯恐哪個不長眼的羽林軍誤傷了自己。
“小鬼頭,你好沒信用,老道等你三天,你竟然爽約不來。”道人一邊與羽林軍打鬥,一邊道。
黑衣老道背著竹籃子忽上忽下,早就將關健搖得頭暈目眩。他怒道:“快放我出去!”
“那可不行,這回你非得跟我走不可。”黑衣人道。
這黑衣道人叫北冥祖狂。幾天前他在閭巷中與人清談,大論道法。
當時關健正好從旁經過。他聽北冥祖狂講述的道法有失偏頗,明顯有攻擊儒家的意思。他作為一名太學院的學生,雖然平時功課馬馬虎虎,但聽人誹謗孔孟,心裏也難免很忿忿不平。
於是他便出言譏諷了北冥狂組幾句,道:“足下所言者皆是一些方士用來沽名的讖緯之說,與真正的道法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