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1262元年11月22日,祈然說要與我成親,他是想盡快,我是想不要鋪張,所以婚禮就定在三天後,讓清楚內情的人都哭笑不得。堂堂依國冰淩少主的婚禮竟然不擺宴,不請酒,隻寥寥數人參加也就罷了,還搞得如此古怪。
古怪?對了,就是古怪。隻因為我堅持要以現代的形式舉行婚禮。在現代,我和哥哥雖然不是基督教的信徒,媽媽卻是的。所以爸爸曾特意為我和哥哥造了一個空中教堂,裏麵有一個黃金鑄造的鍾,就是希冀我和哥哥在結婚的時候,能夠讓天堂的媽媽,聽到看到。
如今,我和祈然自然不可能再在那個空中教堂結婚了。可是我仍然希望,可以用現代婚禮的方式,來獲得遠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以及媽媽的祝福。
也因為我這任性的要求,所以此刻隻餘我和祈然、步殺的房中,呈現了詭異的局麵。
“不——可——能!”步殺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那三個字幾乎是從唇齒間蹦出來的,冰冷森寒。說完就走,倒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步殺!”我惶急地叫了一聲,感覺憋在胸口的笑快要溢出來了,忙強自抑下,換上一副哀淒地表情,“步殺,無遊天下,不離不棄啊!你若不答應我便不嫁了!”
步殺背對著我們的身體明顯顫了顫,祈然斜了我一眼,嘴角含笑卻帶著不讚同,明顯在說:你怎麼老愛耍他?我吐了吐舌頭,用眼神回道:我哪有?
步殺大概是被我惡搞太多次了,這回竟是鐵了心不上當,冷冷道:“不做便是不做!”
我啊了一聲,看向祈然,一臉正經痛苦地道:“呐,那我可真不嫁了。”
這回輪到祈然一臉頭痛了,拂了拂額角,明知我是在開玩笑,卻甚是無奈。見步殺就快走到門口了,不由長歎一口氣,忙一個縱身躍到他麵前,攔住去路。
“步……”祈然無奈地笑笑,甚是尷尬,躬身作揖道,“兄弟一場,你不會如此無情吧!”
不行了!我忍不住趴在桌上,笑得打跌,又要勉力抑製自己發出聲音讓步殺發現,憋得當真辛苦。
“我不做!”步殺的聲音再冷不起來,幾乎帶了幾分懊惱。估計是太過高超的靈覺,又明顯察覺到我耍人的意味。忽然,眼前黑影一閃,汲血竟然已經到了他手中,往祈然麵前橫劈過去。這一刀氣勢雖猛,後勁卻不足,顯然隻不過是他惱羞成怒下虛張聲勢而已。
“不是吧!”祈然呆了半晌,慌忙抽出寒血架住刀勢,飄然後退幾步。臉上再掩不住笑意,道:“步,我們兩好久沒打一場了,要比試嗎?”
我看不到步殺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全身如潮水般仿佛融於自然的氣勢。這兩個人如今武功誰高誰低,還真不好說。
步殺冷冷回了個好,卻難掩語音中的興奮。看來如今步殺最大的興趣,竟真的成了探索武道的最高峰。但這卻是好事,至少他有了自己的追求和目標。
祈然眼中詭異的神色一閃,含笑道:“那我們說定了。如果我贏了你便充當神父,如果你贏了,便讓你做伴郎。”
“好……”步殺好字剛一吐出口,立馬便發現不對之處,卻是怎麼也收不回去。從後麵看到他漲紅的脖頸,我再忍不住大笑出聲。
“步殺……步殺……!”我慌忙衝過去拉住再不願理會我們兩個的步殺,將笑牢牢抑製在喉嚨口,嘴角扯平,終於擺出了一臉誠摯之意,才道,“別生氣啦,步殺!你聽我說,這個決定並不隻是耍你玩的。”
步殺停下了身形,臉色雖仍冰寒徹骨,卻總算是肯耐心聽我說話了。
“步殺,你是我們兩個最好的朋友。”我笑笑,柔聲道,“難道不想親自確定我們的幸福嗎?”
我微微躬身,第一次對步殺行這樣的大禮,誠懇地道:“因為是我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不希望由其他任何人代替,所以,拜托你了!”
月色,靜好。
在霧都城的一處隱蔽庭院中,有石桌,石椅,兩個掛在樹梢的精巧花燈。桌上擺著兩壺美酒,幾盤精致的菜肴。石椅上對坐著兩個讓如練月色也失去光彩的俊秀男子。
祈然將手中的杯舉到衛聆風麵前,一臉誠摯渴盼地道:“大哥,這一生是我欠你良多,但我和冰依的婚禮,還是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衛聆風本一直微低著頭,聞言略略抬起,凝視了他一眼,隨後仰首將手中的酒飲盡。
祈然不動也不收回手,臉上沒有一絲尷尬不耐的神色,隻是靜靜等著,等著他唯一的親人,最後的答複。
衛聆風微微一笑,那笑說不出的苦澀無奈。祈然握住酒杯的手忍不住一顫。
衛聆風自懷中取出一張紙,小心的攤平,動作認真仔細地象在嗬護最珍貴的寶物,凝視了半晌,眼中種種喜怒哀樂的情緒一一流瀉。隨即他的眼中閃過黯然與絕決,握著紙站起身來,走到花燈前。
祈然凝望著他看似流暢的動作,實則卻是每一分每一寸之間都有著僵硬的停頓,心裏的愧疚與無奈越發無法遮掩,暗暗低下了頭。
他知道,那是當年衛聆風與冰依之間所立的契約。雖然,那一紙協議在他看來不過是場兒戲,也絕約束不了什麼。可是,那對大哥而言,或許真的不同吧!
高舉了良久的手忽然一空,他看到衛聆風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酒液殘留在他唇角,淌落下來,映出點點星光月色。
衛聆風坐下身來,一杯接一杯的酒飲盡,祈然也不多語,隻陪著他同飲。
“同樣的七個字……”衛聆風略帶沙啞的聲音忽然響在前方,祈然抬起頭來,靜靜看著那張萬分熟悉的麵孔,聽他說話,“衛聆風,對不起,我不愛你……祈然,我愛你,至死……不渝。”
衛聆風將盛滿梨花酒的玉杯端到麵前,沉痛哀傷卻又無可奈何的漂亮眼眸,泛起一層幾不可見的水光,仿佛穿透了那杯盞玉液,定定落在祈然身上。
倏地,他仰首將杯中酒水盡數倒入喉中,純純的酒香一如成親當日那般幹冽清醇,濃鬱幽香,順著咽喉,淌入腹中,流入他心底。隻是,為何今日的酒如此烈,如此……傷人?
七個字啊!為何同樣的七個字,卻是如此絕決,如此無情,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他不放手,又能如何?
“砰——!”杯底撞擊到桌麵的那一刻,衛聆風猛地站起身來,酒杯仍無意識地被拾了起來。他低頭失神地看著,隨即望向祈然,聲音明明艱澀暗啞到發不出聲音,但他卻還是堅持地把它說完:“祈然,我……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