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從前表現堪稱堅毅的女人撲在薑源懷裏哭得像個心智未開的孩子,“你睡了十多天,我實在擔心,你叮囑我隻在屋外守著,可是我真的真的擔心......我和唐主簿請了醫師來看你,可是都說沒事,隻是睡著了,這誰信啊......十多天,誰能睡十多天......”
薑源抱著她拍拍後背,下巴擱在她頭頂上,“不哭不哭,好了好了,我沒事的......”
“展嵋!”
院門被人從外大力推開,一向最是守禮的唐滕此時顧不得其他,快步衝上前,好歹還保留了一分理智,停在兩步之外,緊張而激動地盯著薑源。
他顫抖著嘴唇,最後也隻是叫了一聲:“......展嵋!”
這兩個家夥眼圈青黑,一看就睡眠不足,薑源一想自己在榻上睡了十多天,反倒叫她們擔驚受怕,於是硬扯了個理由:“其實我......體質異於常人,特能睡......很正常。”
無論如何,她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她哄著高玢去休息,親自送唐滕出門。
“青宣你怎麼又回來了?”薑源意圖化解有點沉重的氣氛,“沒錢用了,回來向我討債來了?”
唐滕的眼神卻不太“安分”,在薑源身上飄來飄去。
薑源嘿嘿笑道:“沒事,我真沒事。”
他輕咳一聲,按她這個粗人的語言習慣簡略道:“打不起來了。”
簡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雖然尉遲渲及其帳下謀士武將都有進駐烏州磬州甚至營州這塊地分一杯羹的打算,但北地諸侯為了安天下悠悠眾心,抬出了當今天子這一尊雖然名存實亡但仍然還有點影響力的大佛——
對此薑源的反應是震驚的——
“怎麼還有天子呢?”
唐滕比她更震驚:“你對天下的認知為何會貧瘠到如此地步呢?”
薑源啊啊兩聲:“從前在山中隱居來著,不通俗務,不曉世事。”
她隻大概知道在大周朝兩百多年的統治後期,朝中有宦官外戚幹政弄權,地方有豪強武裝兼並土地,加之天災頻繁,瘟疫饑荒,百姓掙紮在生死線上,民不聊生,紛紛舉起造反大旗,自號“窮途軍”。
——聽著也太耳熟了些,薑源懷疑這就是一個平行世界。
而大周朝廷確實也采用了與東漢末年相似的方法來應對這危機,很快詔令各州郡自己募兵守備,雖然窮途軍最終走向末路,但經過與薑源熟知的一係列近似的演化,這片大陸也在二十多年後形成了如今諸侯割據的局麵。
烏州磬州事變不久,天子就昭告天下,大意是說北地諸侯出義師、平亂境,是為朝廷詔令,認為自己還是大周忠臣的,就不要妄想著能摻和一腳了。
......考慮到各種各樣的因素,反正尉遲渲是不打算出兵了。
薑源沒想到的就是“天子”還能被拿出來舉一舉旗子。
“我是說,天子還有影響力呢?”
唐滕苦笑:“展嵋此話,不可......”
“不會對外人說的,放心吧。”她平地躍起,從樹上薅下來兩把半紅半青的棗子,遞給唐滕一把,“即使不需你在後方統籌糧草等事宜了,青宣何不留在尉遲使君帳中,效力領命、大展宏圖呢?”
跑回這個危險的邊界之地做什麼。
唐滕默默地往嘴裏塞了顆棗,腦袋微微垂著,不看她。
薑源抬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青宣?”
唐滕雖然曬黑了不少,她還是眼尖地瞅見他的臉慢慢紅了一點兒。
......她還是不要追根究底的好。
救星說到就到,高玢在院子裏喊:“唐主簿還在麼,留下來用過晡食再走吧?”
......唐滕最終以“村中事務要緊”,匆匆告辭。
對此高玢有點奇怪:“村裏有什麼事這麼急?”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