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又說了些“和睦友善”類似的話,便讓嬪妃們行禮拜退。

常修媛終究沒能等來瑾蘭的傳話,在鳳鸞宮外躊躇一會後,愁眉鎖眼地離開了。

躲在角巷的範挽情把一切都看得清楚,她仰頭而視,四四方方,靜而寂。

範挽情眼眸陰鷙,聲音冷淡至極道:“在這後宮之中,不想為人所利用,便要學會化作毒針深刺魚肉,令之裏外潰爛。”

沁蘭站在她身後,雙眼睜得溜圓,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語氣微微顫動道:“主子,你還是想明白了!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情,能躲,有些事情,不能。”

範挽情柔荑攀上腰間,空空如也,她轉身對沁蘭問道:“我交代你的事可妥了?”

沁蘭扶著範挽情跨過宮門檻,道:“奴婢已經傳話給他了,小林子願意去張府走一趟,隻不過要等到明日才能同采買大公公出宮,主子還要再等等。”

“無妨,一天的時間足矣。”

話語間,範挽情窈窕身姿便消失在正門處。

德良妃同林昭儀剛回到延嘉宮,德良妃便抬手將正殿香木桌上的臘梅瓷瓶摔個粉碎,恨道:“常修媛這個賤人!竟敢壞了本宮的計!”

掃除宮女被主子的怒氣嚇得不知所措,緊張之下,雙膝直直跪在碎瓷片上,瞬間衣褲暈開一片腥紅,她疼得渾身顫抖,牙關緊咬。

林昭儀見狀,佯裝惱怒嗬斥道:“一根筋的奴才,隻顧為德良妃娘娘清掃正殿,你看看,跪在了碎瓷片上,可有你受得!”

明玥是小宮女,自然聽不懂林昭儀的“嗬斥”,嚇得連連求饒:“都是奴婢不好!還請娘娘饒恕奴婢!”

“罷了!”德良妃拂了拂長袖,麵色稍緩道:“本宮不怪你,膝傷找個太醫來,就說是本宮叫的,諒他也不敢不來。”

溪蘭福身令命,叫人攙扶明月出了正殿。

德良妃扣著雙手,眼神犀利,疾言厲色道:“常修媛一向不受寵,不敢與本宮有違逆,怎得經昨夜侍個寢,今就敢在本宮眼皮子底下言語冒犯。”

“什麼恃寵妄為,什麼陽奉陰違!這個賤人!”

林昭儀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惹惱了采緒首,她心裏卻捋得飛快,好言道:“皇後這次鐵腕處置了齊梂,把副總管黃升寶提了上來,娘娘現在要做的,就是置身事外。”

“本宮置身事外又怎樣?還不是隻能眼看自己人被發落嗎!”

林昭儀眉毛微蹙隻覺她蠢,俯下身子細細解釋道:“雖失了自己人,但若能保全自身,何足為惜?奴才到處都是,隻看娘娘會不會挑……”

“牽一發而動全身,皇後本可以借齊梂之事拉出娘娘,娘娘就算是言語力保,恐也落得個疑罪未明,可見皇後不想大動幹戈,也不想驚動皇上太後,隻得裝公潦事。”

德良妃往案桌上重重一拍,冷笑一聲道:“如此看來,常修媛今日種種,倒是為皇後鑿地鋪路了!”

林昭儀手指敲著茶盞沿,沉吟片刻道:“常修媛雖久侍宮闈,但不得寵,位份不高不低,人微言輕,如此看來她想借範選侍綠頭牌一事投誠中宮,並無可疑之處。”

德良妃心中怒火殆盡,她眼神輕蔑地看了一眼地上還未打掃幹淨的碎瓷片,語氣略帶嘲弄道:“不過是個正四品修儀,等本宮緩過這遭,定要騰出手來收拾賤人。”

“如今皇後已然命敬事房重製範挽情的綠頭牌,當務之急是決不可讓她侍寢啊!”

林昭儀掩嘴輕笑,眼睛側睨邊上樂架上落滿灰的清音居士,忽吟詩道:“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

德良妃眉毛緊蹙,她不耐煩地打斷林昭儀的話,煩躁道:“本宮現下無計可施,你倒好,還有閑工夫念詩!”

“無計可施那便不施。”

林昭儀自顧自地從案桌上拿起團扇,指尖撫觸在扇麵,眉毛輕挑,道:“臣妾聽聞娘娘宮裏有一把極好的琴,名曰滄海無虞。”

德良妃滿臉狐疑,她用手撐著額角,道:“那是福珍滿月時,太後特意賞的,怎麼了?”

林昭儀一副來了興致地模樣,眼神忽閃忽閃的,問道:“那妹妹我是否能有幸一觀呢?”

德良妃不移婀娜,手指往內殿一指道:“本宮就放在裏麵,你想看自去看好了。”

隨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身子坐起,話鋒一轉:“本宮記得,你不擅撫琴啊,怎得今日倒是想起了這把滄海無虞。”

林昭儀仍舊是一副興致勃勃地模樣道:“臣妾愚鈍,但這後宮之中才女比比皆是,娘娘何不妨請後宮嬪妃一同觀賞,也好知道誰屬天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