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在夜空中暈染開來,破了幾個小洞的黑布籠罩著整片天空,從小洞灑落的光芒落在大地上。
從大門照進來的月光將一個跪坐在蒲團上的道士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長長的。隻見道士雙手合十,嘴唇微啟,念念不停。
黑黝黝的樹影投在青石板上,有一些寂靜瘮人的感覺。一股寒意從道士張川渟的脊椎升起直衝到腦門,布滿血絲的眼裏倒映著兩年前痛苦的回憶。
兩年前,山裏修煉成精的熊妖下山入村肆意殺戮,而他因為在放學回家的路邊采了滿滿一大書箱的野蘑菇從而逃過了一劫。
還沒等張川渟進入村子,便發現了母親的屍體。張川渟好像在那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徑直地一下跪倒在母親屍體身邊。
他的娘親死在了尋他的路上,那是去往學堂的路。娘親見他久久沒有回家,擔心他出事便急忙出門尋他去了,連門也沒有關。
回家路上,他還想著要讓母親給他做一頓蘑菇炒肉片呢。母親的廚藝出了名的好,每到吃飯的時候張川渟總會把自己的肚子吃得圓滾滾的。
想著想著張川渟不由地紅了眼眶,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鼻尖泛起的酸澀讓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鼻涕好像不受控製止不住地往外流。
不過張川渟此刻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了,母親在他每天出門上學前都會為他整理好儀表風風光光幹幹淨淨地上學。
“我家小川真好看。”母親每天為他整理好儀表之後總是會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柔聲細語道。
“娘,娘,你還沒給我做飯吃呢?小川肚子餓了。”張川渟彎下腰將母親背了起來,背書和裝蘑菇的書箱被他扔到了一旁的血泊裏。
十三歲的少年獨自一人背著一個成年人多少還是有些吃力的,張川渟背著母親一步步朝著家的方向而去。
“娘,我們回家。”
村子裏橫七豎八的屍體遍地都是,他踩著被鮮血浸濕的地麵,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心裏泛起一陣惡寒。
聞著濃烈的血腥味,張川渟幾乎忍不住想要吐出來。
“川渟,還沒有睡覺嗎?”師父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
張川渟從夢魘中清醒過來,“徒兒睡不著,每天夜裏我一閉眼,全是村子被滅門的場景。”
張川渟繼續說道,“師父,徒兒還是放不下心裏的仇恨,每當我一看見那些妖怪,我就會想起母親的慘狀。”
老道士將道觀裏的燈逐一點亮,隨後走到張川渟身前,“站起來。”
張川渟照做站了起來,看向師父,昏暗的燈光下,一雙充滿戾氣的眼睛,擇人而噬。
“那師父反問你,你覺得世間所有的妖怪都是該死的嗎?”老道士伸出兩根手指輕輕點在張川渟的額頭上,緩緩說道。
“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母親這麼好的人,會有這樣的下場。”張川渟掩麵而泣。
“可是你已經親手替他們報仇了不是嗎?還有什麼你值得困擾的。”
自從老道士將張川渟從去而複返的熊妖手中救下來之後,張川渟便一直跟隨老道士修行。
每日的道經吟誦,每日的香火沐浴,每日的粗茶淡飯,依舊無法平息張川渟心裏的仇恨。
老道士當初念及熊妖修行不易且一心悔過,便留下熊妖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