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喝了口茶,“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眉娘臉上現出一些赧然,“如若夫人不來,民婦怕也隻剩下一條路走了。”
沈寄腹誹:你倒是賴上我了。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夠不管不問,也就不會來了。甚至連窅然樓的掌櫃的都知道她肯定會攬下這件事,不然,定然不會讓眉娘繼續在這裏唱完。
而眉娘的路,自然也就是舉身赴清池了。不是每個人都有秦香蓮那麼好命能在路上一攔就攬下包青天的。而且老包鍘了陳世美,也不是因為他挺妻另娶,是因他派人追殺妻兒。
所以,即便眉娘有命去敲登聞鼓告禦狀,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她依然跟著那個男人。至於她和尚書千金的大小問題另說。怕就是平妻也逃不脫很快無聲無息死去的命運。
而且,她的賣唱,真的能賣藝不賣身麼?沈寄很懷疑。這個世道真的允許出淤泥而不染?肯定是有些她推脫不掉的客人,是既買藝也買身的。她也不想被侮辱和損害,隻是最可恨是那個男人,用了她的銀子,卻又嫌她。而且嘴上還繼續哄著她,哄著她賺銀子供養自己。如今金榜題名,又另娶高門之女。他怕是沒想到眉娘能千裏迢迢的找來吧。
從眉娘的話裏,沈寄聽出來之後了,當地有一個富戶有貨物上京,眉娘使了大筆銀子給船娘,偷偷藏在布帛中混到京城附近的,就連路引也沒用上。她上京的直接原因倒不是因為她男人沒回去。畢竟才剛發榜,要回鄉也需要一倆月呢。她是被人逼迫不過,要搶她回去做十七房小妾,所以偷跑進京的。而且隱約聽出從前沒這種事,是因為媚娘有個靠山,如今那靠山不在意她了。這個靠山準是入幕之賓無疑。
沈寄聽完以手扶額,“你這樣的人,也算是見識過千百樣人了,都能自己找上京來,怎麼就信了那個家夥的情話綿綿?”
眉娘苦笑:“不就是為著一句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麼。他時時給我講紅拂女還有梁紅玉的故事。”
沈寄擺擺手,算了,女人最怕的就是愛。但願這個姐姐能吃一塹長一智吧。
“還是魏夫人好福氣,這金榜題名竟成了一塊試金石。”
沈寄噗嗤一笑,“我家那位當初也是打得好主意,想讓我做小的。”
眉娘愕然,沈寄微微搖頭,“女人,歸根結底還是不能把一切都放在男人身上。走吧,找個地方安頓你。反正人已經得罪了,賠進你一條命去,人家也不會就不記恨我們府上。”
眉娘欠身:“此事是眉娘算計了夫人。”
大家都是聰明人,多的話也不用再說了。眉娘知道了此事,不甘就此放過吃軟飯的負心漢,所以要鬧這一場。這是她的剛烈。她打聽到了沈寄的名聲還有他們夫妻的往事,所以抱著琵琶到窅然樓自薦。隻說自己來尋夫,卻沒說其實人已經找到,已經金榜題名高門為婿。
“我沒來之前,你是不是真的把今晚當絕唱了?”
“是,畢竟夫人與我不熟,而且此事也大有關隘。魏大人會不會怪夫人?”說實在的,隻要她不就此離去,沈寄心軟伸出援手就是她唯一的活路。
“自然是會說我幾句的了。不過,他總不能為此事把我給休了吧。”
沈寄真的來了,而且把這事攬下了,眉娘倒是有些過意不去了。
沈寄開始想把人安置在她收留那些被棄婦人的針織坊去,可想了想,萬一戶部尚書家真的要斬草除根,還是隻有自己府上最安全。畢竟,魏楹這些年最重視的便是安保工作了。那些江湖人的福利著實是好,比後世央企的都好。一家子的衣食住行生老命死他們家都要管。不過,人家做保鏢,是刀口舔血的,再好的待遇也說得過去。雖然目前為止,都還沒到需要他們豁出命保護的地步。但講的不就是一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麼。
從頭到尾,小權兒一直安安靜靜的在沈寄旁邊聽著。他們剛進去窅然樓不久,劉準就差人來稟報,外頭的確伏了人。那個負心漢之前就想在窅然樓鬧事,把眉娘從台上拖下來。是掌櫃的頂住了,又有下頭看熱鬧的人起哄,他被哄了出去。如今,帶了人來,隻等眉娘出門就要擄人。至於擄走後,是大麻袋裝了扔河裏去,還是遣送回鄉不知道。
他在被書香門第的母親教育的同時,對父親俠客江湖也有憧憬。對大嫂今日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甚為感佩,也對大嫂說的女子如花,無人相護便隻能從枝頭凋零有些感慨。
“得給你弄個身份,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吧。不然,你小命難保,我為了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一直伸手。”
眉娘點頭,“全憑夫人安排,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如果機會,民婦定當報答。”
沈寄揉揉小權兒的頭,“好在,三叔祖父他們不在,否則還得叨叨。”
小權兒嘿嘿笑了兩聲,“爹說,他們八成是被大哥弄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