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想吃餃子了。”
陸母愣了愣,拿手理了理頭發,然後轉身往廚房走:
“也是,好多年沒吃過餃子了。”
她在麵板上擀著麵皮,被歲月變故雕刻過的女人還帶著些許當年那個年輕的語文老師的溫柔風雅,她攤平那一張張麵皮,像是要熨平那些皺皺巴巴的過往,她其實沒有告訴陸審言,那天替陸審言收拾房間時,她看見了宋啟寫來的那些信,那些讓人窒息的字眼,她一封封讀過去,才知道原來陸審言這些年一直被壓在深淵裏,也才意識到自己這些年做了一個多麼不稱職的母親,她應該做那個帶陸審言走出深淵的人才對啊。陸母手上動作沒停,話家常一樣開了口:
“小言,我昨天,夢到你爸爸了。他說,祝我們新年快樂。”
陸審言在那一刻開始感到他生命裏在那個冬夜裏停止的時鍾開始滴滴答答地轉動,他對著母親露出一個最純粹最真實的笑容。
原來新年,真的可以快樂。
溫緒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敲溫是的房門,溫是開了門,倚在門框上睡眼惺忪地看著他,溫緒拉開哥哥,徑直進了房間關上門。
“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她開門見山地問道。
溫是看見溫緒的反應,這會兒睡意已經跑走大半,再聽到溫緒這麼問,頓時心中警鈴大作,他一把拉過溫緒,著急地問道:
“你是不是碰到誰了?有沒有受傷?啊?”
“哥!我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和爸媽。”溫緒和他拉開距離,直視他的眼睛,再次問到。
溫是躲開目光,轉身走到床邊坐下,不肯再說話。
“溫是!”溫緒的語調裏已經帶了些許怒意。
溫是坐在床邊苦澀地勾起嘴角,溫緒從小是被他哄著長大的,她生氣時什麼樣子,他再清楚不過了,他大抵也清楚,溫緒這裏大抵也瞞不住了,告訴她也好,讓她自己長個心眼,也免得因為他這個混蛋被找麻煩,他抬起頭,迎上溫緒的目光:
“我在外麵欠了點錢。”
“欠宋啟錢?”溫緒追問到
“宋啟?他隻是個幫人做事的小混混。”溫是嘲弄地勾起嘴角。
“你欠了多少?”
“沒多少。”
“沒多少是多少?”
溫緒的問題步步緊逼,溫是頭疼地皺皺眉,他站起身,彎腰扶住溫緒的肩膀,安撫著說道:
“小緒,哥哥在外麵做生意,一開始會虧點錢,後麵周轉過來就正常了,真的沒欠多少,你就別管了好不好?”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
“這件事情,你先幫我瞞著爸媽,你知道的,爸媽從來就更偏心你,如果知道了,肯定又要對我失望了,我就是想讓他們也為我驕傲一回。還有啊,以後再看到宋啟,你就跑得遠遠的,以後放學盡量找程韻和你一起回家。”
溫緒看著哥哥懇切的眼神,突然感到無奈又心酸。小時候爸媽工作忙,大多數時候都是溫是在陪著她,她的第一台相機也是溫是用存了好久的零花錢給她買的富士,她承認,因為她是妹妹,所以爸爸媽媽從小就偏心她,她再任性,再胡鬧,爸媽都不會說什麼,有時候真的闖禍了,也有溫是頂在前麵,被罵了還要反過來安慰她,某些程度來講,她知道這對溫是不公平,所以在溫緒心裏,哥哥一直很重要。可就是因為重要,她才會害怕,害怕溫是真的會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溫緒低下頭,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緒,你相信哥哥好不好?”見溫緒沒說話,溫是再次問道。
溫緒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點頭,她抬起頭,望向溫是:
“你答應我的,會盡快解決這件事的,對吧?”
“當然了”,溫是又回複到平時沒正形的樣子,伸手揉亂溫緒的頭發,笑著說到:“很晚了,快回去睡覺吧。”
溫緒滿腹心事地回了房間,她倒在床上,想起今晚的陸審言,宋啟,還有溫是,覺得腦袋攪成一團亂麻。
她沒想到陸審言有那麼傷痛的過往,在少年巨大的悲傷麵前,她除了安慰,好像什麼也做不了。溫緒翻了個身,突然想到,如果宋啟是因為來找她才撞上陸審言,那命運也真是奇妙,把看似不相關的幾個人不知不覺地就綁在了一起,然後再衍生出種種故事。可她心裏又隱隱不安,不希望這故事發展下去。
夜色流淌,新年未老,溫緒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