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造命(1 / 2)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荒涼的西北之地總能讓人多生出幾分豪邁,添幾分殺氣。與溫婉的江南相比,這裏,更有江湖的味道。

天上的雁兒朝遠方飛著,地上的人兒辛勤忙碌著……天邊的日色映得山山水水變了模樣,暗處的極暗,亮處的亮得刺了人的眼,遠遠望去,日色下的它們輪廓更加清晰,尖銳,突兀,讓人看了不免有些心慌。

傳聞中的江湖便在這刀光劍影與人心詭測之下顯得更加魑魅魍魎。

隨著時光的流逝,塵封的往事被人一一掀開,再一次成為江湖上的流言與感慨。

大浪淘盡,隻剩黃土一抔,身前身後名,皆為虛妄。

西北腹地,有一座不知名的山,在這座不知名的山中,有一座不出名但香火卻十分旺盛的寺廟。

來這裏跪拜祈求的大多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廟裏人聲鼎沸,來來往往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些麵無表情,有些喜上眉梢,有些則鬱鬱沉沉,但無論怎樣,他們的信仰不會變。

他們的身上浸滿了燭火的味道,手上或多或少捏著些香蠟紙錢,當黃色的香蠟紙錢被扔進香爐燃燒成灰的一刹那,跪地之人無比虔誠,此刻,在旁人眼中芝麻大點的事卻是那一個個額頭上的深淺不一的印記。

所念皆所求,他人的不在意卻是擦肩而過之人的求而不得。

在這裏,沒人有會笑話身旁之人的執念。

生老病死便是最大的執念。

來來往往之人年月已久,他們供奉的香火太旺,導致整個寺廟都充滿了燭香的味道,甚至在方圓幾裏,都能嗅到香蠟紙錢的氣味。

於是,這氣味便與常年居住在此的僧侶相生相伴,甚至,就連這座山裏的風,都是這個味道。

有人說,那是信仰的味道。

院裏的桃花正開得緊,風一吹,淡淡的香氣便與濃鬱的燭香混淆在一起了,至於那掉落的花瓣,則隨風悠悠揚揚越過僻靜的長廊、飄過破舊的屋簷落在了不知名的角落或者某位婦女的發髻上。

寺廟盡頭無人問津,掩在一片桃花樹後的朱紅小門常年落鎖,桃花樹們卻常常能聽到屋內木魚的響聲。

佛堂前,身著褐色長衫的人影跪在蒲團上,直視前方金光閃閃、慈眉善目的佛像,而他眼中充滿了冷漠,香爐中的紅色蠟燭早已燃滅,手中的佛珠卻轉個不停。

腳步聲響起,門緩緩被人從外麵打開,頓時,燭香之氣肆意地往外湧去,一道熟悉至極的身影悄然而至,來人望著跪地之人,望著有些佝僂的那個背影,用極其沙啞的聲音緩緩道:“如今這結局,是否滿意?”

無人應答。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有些佝僂的身影這才緩緩起身,對著佛像三拜,轉身看向推門之人,神色淡然道:“這都是他的命。”

“這是你給他造的命。”

話音落地,男子原本冷漠的眼神劇烈地閃了閃,過往的種種浮現在了兩人眼前。

“是啊,這是天命,亦是,我親手給他造的命。”

——楔子

西北鹽官城,一條巷子,一戶人家。

“尋哥哥,不要,不要……”沙啞的呐喊之中帶著無盡的痛意與悔意,一聲又一聲嘶吼響徹在天際之上,攪得掛在天上的浮雲都朝兩邊快速散去,生怕被這叫喊聲驚到。

“阿穹,這張臉,我沒法還,真的沒法還!師父,我不能傷害,你,我更不能虧欠。今日,我便以相同的方式還給你。這樣,就兩不虧欠了。”花漸離帶著一臉的愧疚一字一句說著。

他看著眼前這個早已長大成人卻略顯稚嫩的麵龐,有些發呆,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當年跟在自己後麵的小尾巴在他心裏,已然是自己的家人了,還是尤為重要的那種。

既然他喚自己一聲哥哥,那自己自然不能虧欠了他。

他這一生,最怕虧欠二字。

聞言,川穹慌忙搖著頭,道:“尋哥哥,你沒有虧欠我,沒有。我不要你還,你也不用還。我原諒他,原諒他了,這個仇,我不報了,不報了,我不報仇了。尋哥哥,你住手、住手。”

川穹看著手握匕首滿臉堅定的花漸離,心中萬分痛苦,若說以前一心想著報仇,念著活命。

那現在的他什麼都不求了,隻求對麵的人能夠放下手裏的刀。

這筆債,若是要用這樣的方式還,他不能接受,萬萬不能接受。因而,他寧願不報這個仇,也不願看到花漸離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仇與恨,與他相比,算得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