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是無邊無際的大火,滾滾的濃煙掩蓋住一切,什麼都看不清晰,不斷地有燃燒著的東西往下砸,太熱了,熱得讓人覺得自己仿佛是一塊糖,好像快要融化,融化成透明的粘稠的糖漿,在地上緩慢地流淌。
熊熊大火無情地吞噬著那座房屋,火勢洶湧,火光衝天。燃燒所產生的劈裏啪啦聲響不絕於耳,仿佛是惡魔在張狂地咆哮。隨著火焰的肆虐,一根根被燒得焦黑脆弱的房梁不堪重負,發出令人心悸的斷裂聲,然後轟然倒塌,帶著灼熱的火星和滾滾濃煙狠狠地砸向地麵。
在這一片混亂與毀滅之中,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淒厲的哭聲傳來。那哭聲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充滿了絕望、恐懼和無助。
“著火了!著火了!”一聲接一聲的驚恐呼喊,如驚雷般炸響在寂靜的深夜。姚青竹渾身一顫,猛地坐起身子,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胸腔內仿佛仍被滾滾濃煙所充斥,讓她感到呼吸困難、幾近窒息。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著,一隻手慌亂地摸索到床頭櫃,哆哆嗦嗦地拉開了那略顯陳舊的抽屜。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抽屜裏靜靜躺著一個銀白色的鋁製藥盒。
她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那個藥盒,仿佛它是這黑暗中的唯一救命稻草。小心翼翼地扳開藥盒蓋子,裏麵整齊排列著許多白色圓形藥片,宛如一顆顆希望的種子,靜靜地等待著被喚醒。
姚青竹伸手撈起兩片就往嘴裏送,然後想起來沒有倒水,她又下床,正是夏天,她的拖鞋踩在紅木地板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房間裏冷氣還開著,涼風直往身上吹,皮膚上立刻起了一顆顆的雞皮疙瘩,遙控器就放在牆角的小圓桌上,上麵鋪了白色蕾絲的桌布,擺著一個透明的玻璃花瓶,裏頭插了支快要枯萎的白玫瑰,發黃的花瓣掉下來一片在桌上,沾了些夜間的露水。
遙控器上兩側按鍵分別是紅色和黑色,她伸手按下一個鍵,呼呼吹著的機器叮咚一聲,正在運轉的葉片慢慢收攏。
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
這個夢自姚青竹幼時便如同一個巨大陰影般如影隨形地籠罩著她,黑暗中火舌吞噬著一切,裝修華麗的洋房別墅外牆本是雪白的顏色,卻被熊熊烈火映得泛著粉紅。別墅像是藝術家的誇張行為藝術一般,燃燒著,轟然倒塌。
“所以,這就是你的那個夢?”對麵的沈昭容好奇地看著她。
姚青竹點點頭,“應該是我小時候經曆過的事,我每次做到這個夢都覺得很窒息。”
是了,這就是姚青竹失去的那段記憶,那段重要的,關於她母親死亡真相的記憶。
這個房間貼著暖黃色的壁紙,應該是為了讓人放鬆心情,地板上擺著各色玩具,彈力球還有毛絨絨的大熊。沈昭容坐到一個彈力球上蹦蹦。
姚青竹托著眼前的那杯水,凝視著杯底,陽光折射進水麵,裏頭好像有無數的棉絮在飄蕩,起舞,像是一個個小精靈。
谘詢師一臉認真地看著她,“你要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