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茱萸似傘所以他們總是散(2)(2 / 2)

張小曼在張家待了許久,下樓的時候,她經過大院,竟發現空置了多年的欒家大門不知何時居然打開了。

她叫劉文先去車裏等,自己卻轉身往欒家的兩層小平房走了過去。

灰牆黑瓦下,擺放了兩排極整齊的茱萸。鮮豔的紅色,細小的花蕊,星星點點間,潤色生動了張小曼許久不敢去回顧的某段記憶。

她甚至不知道欒傾待是什麼時候從屋子裏走出來的。

斜陽徐徐,暮色人影沉浸在水色間。令欒傾待覺得人生數十年,看似什麼都已經是滄海桑田,又仿似一切都未曾流走過。

他走近她,輕聲問,“要不要陪我去個地方?”

張小曼抬頭看向他,許是黃昏光影太美,許是他臉上的溫柔是她夢了經年的不敢奢望。

她竟忘了開口拒絕。

榮城的南山有座茱萸寺。站在大雄寶殿外往下看,可以看到榮城邊沿那一條蜿蜒悠長的海岸線。

兩人並排而站,欒傾待說,“茱萸寺裏,卻無茱萸。”

塵世夫妻,卻無情愛。

多年情人,卻無塵緣。

生活,就是一場不斷破滅美好希冀的真實騙局。

盛夏晚風中,張小曼問他,“還記得那一年仲夏,你與我,欒傾山與寧茴一起去日本嗎?”

欒傾待答,“你見到一個日本畫師繪的山茱萸,梔子花的底色,畫案上塗了一層黃泥畫料,故意做成了仿舊風。細長墨綠的莖,四五瓣葉子將那珊瑚色的茱萸花蓋得恰到好處。”

“當時,你說:這世上竟會有一種花,長得像是半開張的傘。墨綠色的傘身,鮮紅色的傘頂。”

張小曼笑著點頭,“是。這花長得像傘,將日久天長間悉心培養出的後代保護在傘下。她已經不去計較自己是否完滿。”

欒傾待凝著她,唇邊凝著一縷苦笑。他說,“不知是否是因為年輕時送了你太多像傘的茱萸花。所以這大半生裏,我們總是散。”

“易散,難聚。”

張小曼不知道。她心中深藏了漫長歲月的苦,在這男人輕暖卻無比犀利的言辭間被一點點地逼仄了出來。

“周遭男女,我心中始終最羨慕欒傾山與寧茴。愛的和與之相伴半生的,竟能幸運的是同一個人。”

欒傾待的眸色在夜來的空氣中漸漸變得冷而冽,他盯著張小曼,一字字,“本來,我們也該是這樣。”

如果沒有顧鴻華。

如果不是顧鴻華。

張小曼突然拉住他的襯衫衣袖,說,“你不能找顧鴻華麻煩。”

“你幫他?”

張小曼看著他,“你別忘了,我的女兒才16歲。”

“她不會有事。”欒亦然不會令顧眉生有事。

“你回來如果是為了向顧鴻華討個說法,請你收手。”張小曼對他說,“他手中,拿捏著我女兒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