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她如同一位王者那般死去!」
今天下了大雨,原本就是冷門的劇目,現在觀眾席上更是隻有零零散散兩三個觀眾,直到舞台幕布快要拉開,第一排才堪堪坐滿。
江歎一向沒有什麼高雅的情操,也欣賞不來音樂劇這種舶來文化,他坐在這裏,是因為今日這一場的女主役是他的“好姐姐”。
這場演出,晏陽準備了好久,還不停嘮叨著隻此一次,機不可失,說的次數多了,江歎也不得不來。
觀眾不多,大家也沒有嚴格按照購票位置坐,大概是江歎與在場觀眾過於格格不入,他的左右並沒有坐人,少年人冷著一張臉,染了一頭白毛,右耳帶著十字架狀的耳墜,項鏈手串一個不少,胳膊上還紋著奇怪的類似於等腰三角形的圖騰,一副生人勿近的小混混模樣,偏偏身上穿著件不怎麼合身的校服,上頭還打了好幾個補丁。
就在開幕之前,後頭那扇沉重的木門被再一次推開,隻聽“吱呀——”一聲,一個穿著藍白格子裙的混血小姑娘從門後探出頭來,她不過八九歲模樣,怯生生的眨著漂亮的大眼睛,褐色頭發紮成兩個麻花辮,鼻梁上還有幾顆小雀斑,懷裏抱了個木頭玩偶。
小姑娘的裙角被雨水染濕,劉海也有些許淩亂,看起來非常匆忙,進門後一路小跑,黑色的瑪麗珍鞋踩在柔軟的紅色地毯上都能看到殘影,也不知怎麼回事,她直奔江歎而來,終於在幕布拉開之前在他左側坐下。
江歎覺得這孩子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而現場已經熄燈,前方響起了優美的旋律,他隻能抬起頭,將注意力放在舞台上。
《胡桃夾子》這一出劇,講的是小女孩瑪麗在聖誕節那天與一名由胡桃夾子變成的王子和其他玩具小夥伴在一起打敗老鼠士兵的故事。
伴隨著悅耳的音樂與清脆的童聲吟唱,女主役瑪麗身著公主裙,臉上帶著黑色麵紗,臉上塗著一層厚厚的白粉,一頭金色假發轉著圈兒從後來出來,雙手於胸前交握,彎著雙眼開始自己的唱段。
江歎皺眉,這女孩並不是他的好友晏陽。
“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
在逐漸低下去的童聲合唱之中,女主高昂的嗓音越發清晰,她提起裙擺,對著一處行屈膝禮,舞台上就有一束柱狀燈光將那處照亮,那束光隨著她的轉移異動閃爍,而每處燈光中都擺著形狀各異的玩具,有穿著紅色舞鞋不停旋轉的八音盒女孩,四肢如商場氣球人一般渾身漆黑的紳士,渾身銀白的錫兵,帶著單邊眼鏡身著小馬甲的兔子,流光溢彩色彩斑斕的古典仕女陶偶,憨態可掬的俄羅斯套娃,最後,光束照在一個小小的胡桃夾子士兵上。
女主動情的俯下身子,將胡桃夾子擁入懷中,忽然,舞台上燈光大亮,一棵巨大的聖誕樹佇立在中央,而女主正抱著胡桃夾子坐在樹下。
她開口道:
“那年那月那日,我出生了
父親為我裹上麵紗
母親為我簪花
他們不讓我出家門
外麵太冷了
狂風會掀起我的麵紗
暴雨會打濕花
於是我坐下了
一動不動像個玩偶啊~”
“像個玩偶啊——”童聲齊響,配上驟然詭異的音樂,聽的在場人背後一陣雞皮疙瘩。
舞台燈光以紅黑色調為主,壓抑又模糊,除了女主沒有其他活人,一股窒息感撲麵而來,讓人喉頭發緊很不舒服。
江歎用餘光瞟了眼身邊的女孩,這出音樂劇顯然不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誰料那女孩兒仰著臉看的津津有味,臉上還掛著靦腆的笑容,甚至學起女主的動作擁抱自己懷中的木偶。
這一段結束,舞台歸於黑暗,四周一片寂靜。
第二段的音樂比第一段更加激烈,開幕就是漫天的羽絨,舞台中央的聖誕樹下躺著一隻被肢解的玩具熊,它的肚皮上被啃了一個巨大的破洞,周邊是幾隻芭比娃娃的斷肢殘骸,這娃娃做的十分精致,栩栩如生,那被啃掉一半的頭顱咕嚕嚕往舞台邊滾的時候不少觀眾甚至尖叫了起來,還好那頭顱並沒有掉下來,如瀑布一般的金發垂在舞台邊緣,漆黑的眼睛睜的巨大,一眨不眨的盯著觀眾席,奇異的是,無論位置在哪裏,從哪個角度看過去,觀眾們都覺得自己在與之對視。
此時已經有人感到不適,有個梳著大背頭夾著一個公文包的男人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往出口走,因為他的帶動,觀眾席不少人蠢蠢欲動,然而那男人走到門口卻怎麼也推不開那扇大門了,他慘白著一張臉,再也顧不得體麵,用拳頭重重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