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0月5日 陰
今天家裏來了好多人,好多我都沒見過的。
我和陳桉早上還沒起就被他們吵醒了。媽媽一個人坐在堂屋的座位上,被一群人圍著,隻臉色泛白,好不可憐。
旁邊那個大爺不知道說了什麼,把媽媽驚了一下,然後開始小聲哽咽。
我一看媽媽被人欺負,便也顧不得衣服有沒有穿好,套上褲子就往堂屋跑。
我喊他們出去,不許欺負我媽媽,大爺旁邊的大娘說我們孤兒寡母才該滾出去,說我爸爸沒了,都是我們幾個克的。
後麵她還講什麼我沒聽清,我隻知道她說我爸爸沒了,怎麼會呢,爸爸上個月才回來過,怎麼會沒了呢?
我問媽媽爸爸去哪了,媽媽隻摸著我的頭在那哭。
這個時候,一個老太太杵根粗木棍子到媽媽身旁,我以為她是要和媽媽說話,結果她舉起棍子就要打媽媽!
我拚了命的抱著媽媽往後躲,就被另一個大娘從背後踢了一腳,痛死我了,結果媽媽還是被粗棍子狠狠的打了三下。
打完媽媽後,那個老太太就突然在那邊死命的哭,說我爸爸命不好,被我媽這個狐狸精給騙走了,還生下我這個不孝子孫,說都是我和我媽媽的錯,我們克沒了爸爸的命數。
她這麼一哭我想起她是誰了。
她是我爸爸的親媽。
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現在在這裏哭,每年過年的時候,她都會特意到我們家來吐口水,坐在堂屋讓媽媽和爸爸跪在地上,罵他們白眼狼,不知好歹。我記得她說過,就因為爸爸娶了媽媽,她把原本爸爸自己蓋好的房子送給了大伯,把爸爸和媽媽趕出家門是她做過最正確的事情,她還說她從來都不喜歡我爸爸,以前看不上他,結婚後更不會看得起他。
她現在說爸爸是她的寶,媽媽把她的寶害死了,叫我們滾蛋。
可能是看我們都沒有反應,於是她喊了幾個壯點的叔叔要把我們家砸了,把我們趕出去。
還好陳桉來得及時,還把一直關在房間的大白拉了出來。大白一看到陌生人就開始狂叫,不停的往他們身上拱,衝他們叫。
陳桉也從後院撿了根大點的木棍子開始回去驅趕他們。
最後,媽媽把我們哄回房間,自己出來和他們談話,不久他們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再來,但是我知道,我的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
晚上,媽媽問我明天願不願意請一天假和她去鎮上一趟,我當然願意啊,陳桉也可以請假,老師肯定會同意的。
陳桉想了個請假的辦法:他在數學練習冊上寫上想請假的願望,明天早上讓劉小妹帶到學校,再交給老師就行了。
我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也這麼照做了。
明天會迎接我們的是什麼呢?
1987年10月6日 陰轉雨
我們走了一上午的路終於到了鎮上的綠房子,這次我和陳桉都跟媽媽進去了。
這時候,有一個大叔走過來,交給媽媽一張紙和一個信封,說補償都在這裏麵了,節哀順變。
媽媽哭了,邊看那張紙邊哭,我有點害怕,就拉著陳桉一起踮腳去看媽媽手上的紙,我隻注意到最後一行字:江海川,搶救無效,確認死亡。
江海川是我爸爸的名字。
我爸爸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