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的冬天,陸家村。
陸思喬感到頭痛欲裂,汩汩鮮血從額頭滑落下來,模糊她的雙眼,地上全是血……
頭,好痛。
耳邊傳來了兩個女人的對話。
“媽,我,我把死丫頭打死了!”
“怎麼辦?我,我不想坐牢!”女人的聲音挾著怨念,訴苦道,“都怪她偷吃紅薯,那是我攢著給陸衛跟大丫她們的糧食啊……”
“賠錢貨死了就死了,你把現場處理幹淨,我把她背到後山去,一個鍾後,你再到後山找她,到時就說她自個摔死的!”
另一個女人安慰她道。
漸漸地,陸思喬的視線變得清晰:身旁是淩亂不堪、血跡斑斑的稻草杆堆,不遠處是沾滿黑色鍋灰的農家灶台,麵前擺著一張破舊的小板凳。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她低頭看看瘦骨嶙峋的小手,布滿新舊的傷痕,右手大指拇的指甲還被剝沒了,上麵凝結著黑色的血跡。
碩大的蒼蠅盤旋在頭上,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這不是她七歲那年,因偷吃紅薯挨打,差一點死在大穀山的那天嗎?
外麵說話的女人,正是她的親媽黃玲。
黃玲為了生兒子,不惜違反生育規定,卻連生三胎女兒。自從她被大風絲綢廠辭退後,便把怒火發泄在陸思喬這個最小的女兒身上,動輒打罵,不給飯吃已是家常便飯。
那天,陸思喬太餓沒忍住,偷吃一塊生紅薯,反被黃玲堵在灶房一頓毒打。
黃玲以為打沒氣了,便跟親媽邵老太商量著毀屍滅跡。
幸好村裏人發現還有氣,搶救及時,陸思喬撿回一條命,卻落下右腿殘疾的病根。因從小性格自卑內向,她患有極度抑鬱症,始終遭受非人虐待。
三十五歲那年,黃玲為了賺錢,暗中謀劃著把她弄死,再把她的器官賣給人。
陸思喬得知後,萬念俱灰,抱著黃玲從二十五樓跳下去,同歸於盡。
蒼天有眼,她重生回來了!
陸思喬的瞳孔猛地一縮,鮮血染紅了她的臉,閃著瘋狂的執念。
門外傳來動靜,她趕緊躺回地上。
邵老太從灶台裏捉起一把草木灰灑在她身上,嘴裏還罵著晦氣之類的話。
待陸思喬身上的血被草木灰吸附住,便麻利地扔進竹簍裏。
為掩人耳目,她又往簍子裏塞了好多豬草,沉重的磨刀石,匆匆離開家裏。
一路上,陸思喬為了不讓自己昏迷,剜出草木灰上的傷口,疼痛令她咬緊牙關,扒開臉上的豬草,著急地尋求著脫身的辦法。
“這不是三爺嗎,你老這是去哪裏?”
“嗯,去地裏走走。”
正當陸思喬絞盡腦汁時,前麵傳來邵老太與人的對話。
聽到那個沉穩的聲音,陸思喬喜極而泣,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三十多年了,無時無刻的,每當她泄氣感到絕望時,腦海裏總會浮現一個慈愛的身影。
那人就是她的爺爺,人稱陸三爺。
上輩子,甚至連自己的親姐姐們都漠視,辱罵陸思喬是掃把星,賠錢貨時,隻有麵前這個老人,不計回報,用他生命的餘光,溫暖了她短暫的一生。
“女娃怎麼了,毛主席說了,婦女照樣能頂半邊天!”
“你們不要她,我養她!”
可黃玲同樣不待見陸三爺,恨不得丈夫孩子離他遠遠的。
陸思喬眼眶通紅,忍著痛從竹簍的小孔裏探出手來,在陸三爺經過時,攥住他的衣角,啞聲道:“爺,爺爺,救,救救喬丫!”
“媽呀!”邵老太以為詐屍了,嚇得連人帶簍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