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燼額上滲出了隱隱的汗水,內心也在蛛網般的束縛中越掙越緊。
如果這真的是江帆唯一的機會……
黎爍澤早就看出來了他的力不從心,但他罕見的沒去嗬斥什麼,因為交鋒之中他早已發現,就算是他跟黎燼拚盡全力,這場仗,他們也打不贏。
無情的江帆稱得上當之無愧的王者,這是他心裏對江帆的評價。
Verlierer的數據主體被江帆一點一點的困在了原地,此刻江帆站在破敗的反追蹤係統前,沉默的看著這個係統消亡瓦解。
他看見了一條熟悉的核心代碼。
那是他用來屏蔽江謹深對自己的監視的代碼,那串代碼有著獨特的、不為人知的標誌,世間無二。
除了自己以外,他隻給黎燼用過。
那次黎燼很是罕見的主動找到他,說自己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不小心被對方植入了監視係統,問他有沒有辦法幫忙解決。
江帆當然不會拒絕他。
一夜未合的眼睛酸澀得要命,此刻卻終於被沉沉閉上。
心裏掙紮著閃過幾句辯解,或許是有人從黎燼那裏偷走了這串代碼呢?或許黎燼跟Verlierer也隻是合作的關係呢?也許……黎燼並不完全知情呢?
但他向來是個冷靜到殘忍的人。
剛剛Verlierer的操作者分明不止一個,他也分明在其中看到了黎燼的身影。
黑客不會輕易跟別人使用共享係統,那意味著雙方之間沒有任何秘密,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定親密至極。
內心原本激蕩著的求生欲驟然平息,瘋狂生長的野草瞬間變得一片荒蕪。
命運好像總是喜歡跟他開玩笑,他的孤注一擲在黎燼看來或許不過是一場跳梁小醜的滑稽笑話。
他甚至想起了不久前Verlierer還問他,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明知故問。
嗬。
兩邊的電腦同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黎爍澤往後一靠,太陽穴突突直跳:“看這樣子你的身份已經被識破了,現在怎麼辦?”
他沒有聽到黎燼的答複,隻好自顧自的分析:“他甚至不用再繼續調查,隻要把你的身份透露給黑市老板,對方就會精準的拿捏我們,我們根本承受不起江謹深的報複,隻能被迫接受黑市的庇護。”
“……黎燼,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書房的門被緩緩推開了。
沉沉的風信子味帶著Alpha信息素的威壓,讓江帆的後頸傳來了隱隱的不適。
他卻沒有做任何反抗,隻從眼前的屏幕上看著自己狼狽的神態,熟練的自嘲道:“黎燼,你一定覺得我很蠢吧?”
他揚起頭無神的看向天花板,露出一段纖細又脆弱的脖頸,試圖從黎燼的角度描摹自己:“看啊,這個不A不O的怪物,既擁有你所需要的技術,又執著的追求於你,簡直是一個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利用對象。”
江帆的嗓音艱澀微啞,喉嚨裏好似吞了一遝刀片,被生生割出血口,溢滿了腥甜的鐵鏽味。
他試圖用偽裝出的平靜掩蓋胸口的洶湧起伏,但他失敗了。
他彎下脊背,將臉埋在自己掌心裏笑了聲,又笑了聲。
黎燼神色僵硬的移開了視線,“你剛才說要合作,還作數麼?”
江帆用手心在臉上抹了一把,他轉過頭,繃著下頜將剛才的叫罵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你都把刀插進我心口了,還要跟我談合作?合作什麼?你比誰都知道我根本沒有退路,還是說,”眼尾的紅意帶著幾分悲愴,江帆含著那幾滴搖搖欲墜的淚厲聲質問:“你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所以要逼著我無條件的退讓是麼!”
在這種情況下說出的“我喜歡你”,實則是明晃晃的紮進兩人心裏的刺。
黎燼的胸口悶得厲害,江帆發難得太過突然,讓他完全措手不及。
“我可以……”黎燼壓下微微變了調的嗓音,試圖尋求一個不必你死我活的辦法,“我可以編造出一個假的身份讓你拿去跟黑市交差,至於如何對付江謹深,我們可以再慢慢討論……”
“……夠了!”崩塌的心理防線讓江帆根本沒辦法理智的思考,這一瞬間他甚至有種想要拉著黎燼一起下地獄的想法,“我憑什麼要為了你冒這麼大的風險!”
江帆踉蹌著走過去一把扯住黎燼的衣領,“黎燼!你把我當做什麼?一個為了感情什麼都能拋棄的卑微可憐蟲嗎!我告訴你,就當我的真心喂了狗,就當我從前瞎了眼!我也絕對不會任由你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