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三個月前。
李蓮花的碧茶之毒愈加深入了。
他的五感漸漸喪失,記性也越來越差,等到方多病再次察覺不對勁時,李蓮花已經開始陷入長眠。
少則半天,多則七天,每每一睡便是氣息微弱,幾近無生。
方多病被嚇得草木皆兵,隻能盡力讓李蓮花醒的時間長一些,再長一些。
可這終究不是根治之法。
於是方多病日夜奔走,或查閱古籍,或遍翻醫書,世間沒有第二株忘川花,就連四顧門與金鴛盟兩大門派都沒有一點辦法。
方多病心疼李蓮花,心疼他傻到可以放過所有人,卻獨獨不肯放過自己。
年少債啊……最是難償。
以前的方多病不懂,現在卻深有體會。
譬如李蓮花棄刎頸,斷少師,題絕筆,為找那一葉小舟不知花費眾人多少力氣。
又譬如,現在的他。
一碗湯藥入腸,所過之處皆湧起劇烈的灼燒感。
方多病蜷縮在一角,手死死扣住木製牆麵,青筋暴起。
用外力震碎全身經脈,使真氣倒流。再內服湯藥,集世間百毒,以藥力重塑體內秩序,凡試此事有存活者,即稱藥人。
藥人全身均可入藥治病,其中藥人血當為上品,可消世間之毒,也包括……碧茶。
隻是藥人養成極難,需日日服下烈性毒藥與對應克製藥草,且養成後壽命不超過一月,常人若被抓去試驗,則不出一日寧可自盡也不願再忍受半分……
方多病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當聽到隻有此法可救李蓮花時,他答應得幹脆又利落。
毒藥在體內肆虐,破壞,引以為傲的武學內功被一點消融。
方多病覺得自己應當是很能忍痛的,從小就是。
可他卻在此刻疼到發顫,咬緊牙關仍抵不住痛喘聲。
冷汗大滴大滴滑落,浸透衣杉。
痛到麻木時,方多病便不再去想藥人此事,滿心滿眼的唯有那長睡於病榻之人。
他想讓李蓮花活下去。
長命百歲地活下去。
哪怕代價是……自己的命。
等到方多病成為藥人時,李蓮花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
或許應該感謝這個時間,李蓮花看東西變得很模糊,聽聲音也不怎麼敏銳,也就意味著他能完美地掩飾住自己身上屬於藥人的縱橫交錯的毒紋與毒性在體內衝撞時無法遏製的嗚咽。
離城十裏,有好事者曾在那供過一座劍神廟,掛的是李相夷的畫像。
方多病偷偷在那附近挖了一個坑,誰都沒有告訴。
他打算把自己葬在那裏。
6.
李蓮花再醒來時,發現方多病正在親自己。
少年的吻技談不上好,小心翼翼而又虔誠,一點點啃咬著,柔軟的舌輕輕伸入,似是留戀,腰間玉佩與床簷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撐開眼,方多病的麵容已看不清了,隻能感覺到他炙熱的視線。
\"方小寶。\"
李蓮花聲音有些啞,卻還帶著點挑逗且隨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