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擱淺幾塊黑色木板，月光下孤零零躺成奇怪形狀，兩個年輕女孩脫了裙子，慢慢踩著沙，牽了會手又鬆開，兩抹黑色的纖細身影很不真實，裙擺飄呀飄，小弟聽不見她們說話聲，唯有一下又一下的白浪聲音。
他每天都給蘇立報告情況，有時淩晨，有時中午，他知道湯一應該是悲傷的，就算不是親生母親。蘇立近日強調吩咐過他，細心跟著湯一，保護好她，當然還有宋歎。他轉身去望了望，隔了些距離的另外一部車，裏邊坐了4名保鏢。
有腳步聲響起，他看見湯一走近自己，小弟扔掉煙踩滅，＂湯小姐？＂
＂有打火機吧。＂湯一向他抬手。
＂有……有的！＂他掏口袋，把打火機給她。
湯一轉身又走向沙灘，不一會兒，那幾塊木板燒了起來，紅光亮了一小片海麵，將兩個女孩身影拉長，火迅速竄起白煙，有類似木炭的味道被海風吹散開來。
宋歎滿臉不解，卻一句話也沒有問，她望著被火紅照亮的湯一，雖然由始至終都沒有哭過，卻讓人感到深濃的悲淒感。海風很冷，海浪很好聽，她心口填著跟湯一相差無幾的難過。
火光慢慢變小，煙霧也變小，湯一突然側過身來抱住宋歎，很用力，宋歎眼尾一酸，抬手也抱住她，淚水滾滾落下，同時自己的脖頸也沾到了遲來的濕潤。
女孩的抽泣聲被海浪蓋過，黑影晃動了，漸漸變淺，火熄滅了，剩月光鋪在沙灘上。宋歎在想張臣，湯一在想宋丙和桑，還有壞女人林義。
上海的贈清園，燈火通明，後院的玻璃門敞開著，張東從轎車後座下來，腳步匆匆，門邊站著穿玉色旗袍的宋清，被一名年輕女傭扶撐著胳膊，蘇立和刀風也在。
幾人有些背光，頭頂有暖黃色照明，將冬夜襯得有些恍惚。張東先走近宋清，她臉上淚跡可尋，一雙眼睛漾滿了紅腫，見他抬起手，疑慮重重近在眼前，便撲向他懷裏哭了起來。張東擰緊眉頭，輕拍宋清的背安慰，＂不是他，不是張臣。＂
宋清哭聲停了下，怔怔看著他，淚流滿腮，聲音悲痛欲絕，＂看……看著他……上的車。＂
＂不是他！＂張東提高語氣，帶著顫音，＂是誰看見爆炸前，他還在車上？＂
＂幹爹。＂蘇立開口，張東看向他，眼眶裏紅血絲明顯，有光打著轉。
＂是雅木。＂蘇立啞著聲音，同樣猩紅著雙眼。
一聲苦澀哽咽，宋清的身子軟了下去。
張臣在昨夜淩晨發生車禍，車頭撞向路邊電線杆，幾分鍾後車身爆炸，消防車趕赴現場時，車身已經燒成框架，不遠處的雅木，一雙腿帶著血跡，早已泣不成聲。
康納醫院的VIP病房，雅木又在惡夢中驚醒，另一張床上的女護工熟睡著，她厭惡的擰眉，喊了一聲，女護工立即睜眼，下床靠近雅木。
＂我要上衛生間。＂
＂好的，小姐。＂女護工摁亮燈，輕手輕腳地扶撐著雅木去衛生間，回到床上後，見雅木神情萎蔫，便小心翼翼蓋好毯子，倒了杯溫水，＂小姐，喝點水吧，你嗓子有點沙啞。＂
雅木的兩邊膝蓋縫了針包紮著，小臂也上著藥，她沒來得及喝水，房門便被敲響了。門打開，張東身側站著蘇立，雅木手指一抖，杯子裏的水溢出來，濕了一小片毯子。漂亮的眼睛一下紅出淚光，由背脊撥起的驚慌，夢裏那張英俊的臉，頭頂已血肉模糊，血液瞬間滑落，火光映出張臣那雙攝人心魂的大眼，還有水潤潤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