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濕耳畔的水消失,撩起額間的碎發,身上卻沒有絲毫粘膩的寒意。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也牽動不起分毫,隻有感官還在運作,那些沙沙聲,是風帶動葉子在作響,略過皮膚,有些木訥。
天邊一聲炸響,胸腔開始運轉,我大口呼吸,水淹過的窒息還心有餘悸,猛地睜開眼睛,天邊刺目的白光,亮堂了四周,我正坐在一張木椅上,前麵隻有一條通黑的路,兩側的楓樹在黑夜的陰影下瘋狂搖晃,卻沒有一片葉子落下。
白光消失的前一秒,空蕩的路中出現了一個黑影,那黑影吸引著我卻也抗拒著我。
毫無記憶的我,帶著未知,向著消失在黑暗裏的影子邁步。
那些如碎片般的零碎畫麵,隻星半點地侵入著我的大腦,有一個很溫柔的人,總是喊著一個名字,沈俞,這個名字的歸屬者,是我。
不知走到了哪,風的感知消失了,那個看不清臉的人也消失,漆黑裏,那道白光再次降臨,那通黑的路不見了,是一片林子,帶著綠意和灰蒙蒙的天色,我回頭探尋,竟不知剛才是從何處走來。
視野沒有消散,那些個在眼前不斷走動的黑影,激起了大腦的反應,那個矮小的孩子,在引導我做出和他相同的動作。
我無法拒絕,因為除了那孩子走的路,我無處可去,那些不存在的路,像一道屏障。我上了他最後出現在的船,周遭就有了聲音。
“小少爺,請一定要活著。”
這聲音和之前喚我的聲音不一樣,可依舊看不清他的臉,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因為他們的語言情感裏都是真誠的。
船開始動了,順著河流,胸口悶悶的,情緒的驚醒,並不是個好東西,無論是從我共享了情感,還是恢複了情緒,都在指向悲傷的發展。
天越來越暗,身後的影像又開始播放,三隻船上站滿了人,他們在尋找什麼,船上的那個小團子在他們快接近時,跳入了河裏。
我有些發愣,影像定格了,那些模糊的影像開始消散,身體卻共鳴地有些發顫,隨著眼前的視野開始模糊,我有些呆愣地躍進了河裏。
“老大,那小子跳進河裏了。”
“給我找,絕不能讓他活著。”
耳畔的水,窒息感促使我閉上了眼睛,風再吹來時,睜不開眼的感覺,我是又回去了嗎?
身上的濕意,被風吹得粘糊發抖。
“你確定要把他賣了嗎?”
“我撿回來的,難道我沒權利決定?”
“行吧,但我得提醒你,看這小子的穿著可不像是能惹得起的。”
“咱們這可是黑市,那些人怎麼可能來這。”
他們的對話,被我聽全了,但我卻依舊不能動,周遭開始晃動,我聞到了雜亂的味道,汗,腥臭,體臭,煙草,劣質的化學味,進入鼻腔衝的頭生疼。
“大龍,這次的貨好啊,肯定能賺個好價錢。”
“可惜太小了,要是再大上一點,會更賺錢。”
“嘖嘖嘖,可不比那些年紀好的差。”
隔著眼皮,我也能感受到那些打量著的,滾燙的不懷好意的視線。
嘈雜的聲音蓋住了他們接下來的對話,身上緊貼著的濕衣服讓我愈發地冷,頭昏昏沉沉,被迫關了機。
冰冷的水讓我應激地驚醒,還沒幹透的衣服再次被打濕,我被粗暴地拽起。
“小子,老子買你不是讓你睡覺的。”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順著脖頸被扯的方向看去,是一頭金發長著絡腮胡,體格很是粗壯的男人。
“趕緊換衣服,然後去雇傭處報到。”
我看著手裏的衣服,那分明是件童裝,再看向手,適應著去整理了當下的狀況,所以我追著的那個影子其實是我,還是他希望我成為他。
“愣著幹什麼,真不明白,看著弱不禁風,老大為什麼要買你。”
看著他鄙視的神情,我在思索,可抬眸間,我看到那個團子跟著這個人一同出去了,如果我不隨著影子走,會像之前一樣被擋住嗎?
為了驗證這一猜想,我放下了手中的衣服,在他微愣的神色下,往外走。
跨出門的那一步,沒有被擋住,抬眼望去,全是身著黑色衣服的人,沒有交談,但方向卻一致,都朝著一個很高的壁壘。
身後的也在這時回了神,追出來,從後頸的衣服上一把把我拎了起來,雙腳離地後,是重重地一摔。
“想逃?能從這出去的隻有屍體。”
他的情緒很高漲,抬手就是一拳,還沒能起身的我,被他這一拳掄地結結實實,打在了臉上,血腥味在嘴裏迸發。
“你那隻眼睛看著我想逃?”
印象裏的第一句話,是從很奶的聲線裏連成的。
“在這裏,不穿雇傭裝,就不屬於雇傭處,不屬於雇傭處的不能留在這。”
他的眼神透著狠戾,他說的話,好像不是失去記憶的我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