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宮杳杳睜開雙眼,耀目的金光已籠罩著溶洞,洞內如地獄般詭異而恐怖的一幕停頓了,地火不再上湧,地麵不再起伏,翻湧出地麵的火舌逐漸冷卻,失去了顏色,變得灰慘而黯然。
南宮癡癡的坐在地上,手中仍緊握著雲牙刃,望著眼前的金光出神。頭頂的石頭砸下來,她也不知疼痛。
春融自水中探出身,見南宮一人癡愣著坐著,忙衝上來彎下身為她遮擋洞頂不斷掉落下來的大石塊,春融衝著南宮大聲喊:“師姐,洞頂要塌了,全裂開了,趕緊出去吧。”南宮充耳不聞,雙目空茫。春融見喚不醒她,隻得架起她雙臂,拖著她走,挺起單弱的脊背幫她擋住猛力砸下來的巨石。
出了洞口,春融奮力拖動著南宮向上潛水。
春融帶著南宮杳杳回到了鹿門仙山,她隻一人回,便是所有的答案。
自回到仙山,南宮不哭不鬧,隻是安靜的坐著,道衍仙君默默陪坐在她身旁。道衍仙君的眾多徒兒不敢進屋,俱站在門外悄悄抹淚。
南宮杳杳回到了與禦南風初相遇的地方,這裏有竹屋竹籬,這裏有師父有師兄們,可是那個她曾視為極葳蕤的禦南風,沒有了。她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她沒有力氣去思去想,沒有力氣去懷去傷,她忘了疼,也忘了哭,她忘了她為何會在這裏。
她覺著她的心已碎成了無數碎片,這世間於她空茫一片,再無牽掛。
道衍仙君起身在房裏來回踱了幾圈,喚春樹去為他取個法器。
不一時,春樹執了一盞燈籠進來了。
“世間萬物有靈,南風隻是化了無形去了虛空,這世間他來過,便處處留有他的仙力。徒兒,這是聚識攢仙燈,你若有心聚他仙力助他複生,便可執了這燈籠於世間收攏他的仙力,餘下的便靜待天意吧。”道衍仙君將燈籠遞給南宮杳杳。
南宮木然的接過燈籠,師父這法器當真有如此神奇?她心中又燃起一絲微茫的希望,聚他仙力助他複生,這燈籠當真能夠做到?
她眼前的不過隻是一隻以細竹編織為龍骨,蒙了白色絹紗的普通燈籠,她抬起頭疑惑的望著師父。
道衍仙君從她手中取過雲牙刃,口念心訣對其施法,雲牙刃化為一縷輕煙入了燈籠,不一時,白紗燈籠如燃了燈燭一般,亮起柔和的光亮。
目睹這一束柔光,南宮的心開始複蘇,有了知覺,這柔光便是一線希望,若能收集到足夠的仙力,禦南風便能重回這個他深愛的世間。南宮突然聽到了山中的鳥鳴,一聲聲婉轉悠長,她仿佛看到鳥鳴山澗,泉水淙淙,世間萬物有靈,重走他走過的地方,重拾他遺失於世間的碎片,他會回來的,終有一日,他定會回來。
南宮猛然想起了白錦舟的托付,取出玉簫雙手呈給師父,請求師父率天庭眾仙前往魔域封印魔尊元神。
道衍仙君遂攜了玉簫,喚上春樹離開了鹿門仙山。
送他二人離開後,春融扯了南宮杳杳的衣袖,急忙說:“師姐,昱檀宮有仙君的靈域,那是仙君耗費仙力最多的地方,隻怕耽擱久了,靈域支撐不住,之中仙君的仙力就全散了。”
南宮執了聚識攢仙燈欲立即前往昱檀宮,春融不肯讓她一人前去,說:“師姐雖有仙靈護體,但師姐修習仙術日短,仙力尚且微弱,以你之力恐怕無法飛越無望海,讓春融陪師姐一同去吧。”南宮擔心的望著春融蒼白的臉,她雖不及想太多,可春融的臉色如此糟糕,這一時又該怎麼辦。
春融卻已展了雙翅,催促她速速啟程。
鸞鳥自無望海上方破空而來,一身五彩長羽閃爍著燦爛的光彩。
鸞鳥身下的無望海濁浪滔天,黑色的波濤相互撞擊著拍打出巨大的白色浪花,鸞鳥奮力振翅,盡量不讓羽翅沾到海水,它想飛得再高一些再遠一些,它已拚盡了全力。
南宮杳杳奔進昱檀宮後園,施法入了禦南風的靈域,此時的靈域如倒轉的時空,草樹、磚瓦俱朝著南宮頭頂上方快速飛去,於虛空中消失不見,圍牆、房舍俱已殘破了。南宮收回目光,屏息凝神,於靈域中口念心訣聚攏正在散失的仙力。
此處她曾熟悉的物什一樣樣一件件化為輕煙入了聚識攢仙燈。
池塘不見了,水閣不見了,禦南風以仙力築起的漠也城的家不見了。
待收攏了靈域中全部的仙力,靈域便不複存在了,南宮已回到後園,立於園中的石板地上。她望著那盆平平無奇的盆景,方才經曆的一切如同一場夢境。隻有手中那盞燈籠以溫柔的光亮提醒著南宮,她為何要來到此處。那一束光便是希望,這希望或許微茫,可哪怕隻是微茫的希望,也足以支撐她脆弱已極的身心在這條艱難的路上堅定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