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黑，江億宛在廚房裏低頭洗水果，背後突然冒出一個溫柔低啞的聲音——”好餓。”
突如其來的接近，她滿頭黑線，原來是陸斯年像個遊魂般出現了，他足足高了她一個頭，站在她背後的感覺有如泰山壓頂，一點點的震動、一些些的心悸。
江億宛推推他，輕聲說：”啊……你醒了，可以吃飯了。”
她翻白眼，這男人怎麼走路都沒聲音嗎？沒有預估中的濃眉蹙緊，沒有白日裏的咄咄逼人，並且他非但沒有變臉，眼底反而帶有血絲，是因為睡得不好還是……哭了？不可能，她又想象力爆棚了。
陸斯年轉身走向飯桌，腳步輕盈，像是個少年，可步履沉重，又像曆盡滄桑。
這樣的人不應該是篤定自信的嗎，怎會在下意識裏尋求安全？她將陸斯年眼底的憂鬱收盡，吸吸鼻子，無論他擁有多高的地位、多深的學問，這時卻像個迷失的孩子，而今回到祖父、祖母的家，算不算找回自己的避風港。
太奇怪了，她對他心疼做什麼？這不是她一個行政助理的責任，她總是自作多情。
陳東學已經吃飽倚在沙發裏打盹，這時醒過來，熱情招呼道：”斯年，快吃飯！億宛做的，都是地地道道的延京口味。”
陸斯年沒有回應，反正他睡足了就要吃，一貫的沉默。
桌上放了四菜一湯，有糖醋裏脊、奶香花生糊、酸辣土豆絲、辣炒蛤蜊和延式酸辣湯，江億宛沒有想到今天要下廚，幸好冰箱內，駐家保姆留了早上采買的新鮮食材，不然短時間內她也沒轍。
一坐到桌邊，陸斯年先喝了一口花生糊，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吞下去，江億宛心底忐忑不寧的，她自認廚藝不錯，卻難以捉摸這位太歲的口味。
陸斯年看著江億宛，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怎麼回事，口感絲滑，甜而不膩，她竟能做出他幼時的口味？忽然，心底、口裏的紛亂飆上眼底，他不想哭，想躲起來又沒地方躲的情緒淹沒了他。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陳東學被他那僵硬表情嚇了一跳。
陸斯年冷聲：“可以了。”不再說什麼，低頭猛吃，掩飾他的淩亂。
陳東學和江億宛都鬆口氣，總算有件事讓他滿意了。
雖然口氣有點強硬，態度有點囂張，表情有點讓人看不下去。
“天才的消化係統真是令人崇拜。” 陳東學搶先一步說。
“令人崇拜的不隻有消化係統。”她悶聲道。
半小時後，陸斯年吃飽了放下碗筷，江億宛一看卻驚訝不已，她委婉地問道：”陸斯年，你都不吃青菜嘛……蔬菜是好東西，有益心髒，你不想六十歲就骨質疏鬆在輪椅上渡過後半生，就多少吃一點吧。”
事實擺在眼前，她溫馨提示的職業習慣壓不住了。隻見裏脊被吃得精光，酸辣湯都一滴不剩，土豆絲卻一點沒動被擱在一邊，這會不會太極端。
陸斯年理直氣壯地說：”我不吃青菜，也不吃水果，全都拿走。”
桌上江億宛精心切好的水果，明明香甜可口，卻吸引不了他任何胃腹。
”啊？”這驚呼不是江億宛發出的，而是陳東學，他養生的細胞也複活了，陸斯年挑食挑得這麼厲害，好好的人才怎麼能不講究膳食均衡，鋼鐵的意誌和健壯的身軀要兩者兼具啊。
陸斯年挑起一邊眉毛，靜靜瞪向兩人。”有意見？”
”沒有、沒有！”陳東學雙手猛搖。”這樣非常好、非常好！”
院長真會睜眼說瞎話，唉！江億宛不想說話，識相的退得老遠。。
陸斯年冷漠凝視，直接宣布：”陳院長，明天開始我會去學校的實驗室，本學期計劃已經發到你的郵箱。”
這話讓陳東學興奮極了，擠擠濃眉，雙乎交握在胸前說：”那當然，我們都非常期待你的加入！明天上午會有專屬司機過來接你。”
”司機？”陸斯年指向江億宛。”你是說她？”
她愣了下，對他行雲流水的號令輕輕搖頭，怎麼可能是她？
陳東學也認為這樣不妥。“億宛是我們係裏的行政助理，平日都住學校，她那台小車也不適合，院裏再找司機來接你吧！”
”就她吧，不必換人。”陸斯年對江億宛很滿意，能開車會煮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