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嘶鳴,寒意徹骨,冰天雪地之間就連雀鳥都不願飛翔,卻有人行於其中。
那是兩個麵容姣好的仙仆,正吃力地拖著一個巨大的布袋,布袋上滲著血跡,拖了一路鮮紅。
汐沫躺在布袋裏,一雙眼睛空洞洞地望著白茫茫的天際。四肢經脈盡斷,她已經動彈不得,又因血流得太多,就連喘息都微弱到幾不可聞。
冷,好冷。但也因得這冷,身上的劇痛倒是削減不少。
她聽見仙仆一邊走一邊抱怨:“真麻煩,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就是,這大冷天的,誰願意去後山禁地。”
汐沫麻木地聽著,仿佛她們說的不是自己。
又走了一陣,一位仙仆實在拖不動了,氣得把那布袋一踹,汐沫滾了幾圈,撞到了一塊石頭,從中掉出了一截沾滿鮮血的手臂。
這把另一位仙仆嚇壞了:“萬一真死了怎麼辦?”
那仙仆抱著手,很是不屑:“左右她也活不長了,沒聽醫師說麼,命數難留,活過今晚都夠嗆。”
另一人顯然膽小些:“她怎麼說也是宮主唯一的徒弟,萬一宮主怪罪下來……”
“怪罪?宮主要真把她當回事,就不會支使我們把她扔到禁地去自生自滅。”仙仆慢悠悠走了過來,看著汐沫墨發散亂毫無反應的模樣,輕蔑地笑了一聲:“一隻低賤的靈精,若不是走運被宮主看上,連給我提鞋都不配,還讓我叫了她這麼多年的大人。我呸!”
光罵還不解氣,抬腿就往那布袋上踹了一腳。這一腳踹得瓷實,汐沫直接嘔出一口血來。
那仙仆見狀也不慌亂,更加得意:“賤種就是命硬,經脈寸斷、五髒俱裂都沒死透。”
另一個人見汐沫沒什麼反應也大起膽子:“我記得她先前還是個極具靈修天分的天縱奇才,怎麼落得這麼狼狽?”
“被人抬回來的時候就是這麼不死不活的模樣,怕是遭報應了吧,一個靈精貪圖高位,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我怎麼聽說,是她得罪了龍族那位七殿下,才被……”
“噓。可不敢瞎說,她死就死了,你這話要是讓龍族的人聽見了,你小命不保。”
膽小的仙仆連忙捂住了嘴,過了一會兒看著木頭般躺著的汐沫,又搖頭歎道:“說來望天池就她一個活了下來,現在卻經脈盡斷……看來望天池一脈,是要滅族了。”
“滅就滅族唄,靈精這種低等生靈,要多少有多少,還差他望天池那幾百隻?”
聽到這句話,汐沫的麵容終於有所變化,她扯起嘴角,唐突開始大笑起來,眼眶微微泛紅,白雪落在她眼眶裏化成血水滑落,像一行突兀的血淚。
這般反應將兩個仙仆都嚇了一跳,膽大些的不禁罵道:“你笑什麼笑!”
汐沫便扭頭看著她,繼續張狂地大笑,笑得兩人毛骨悚然,恰巧這時周圍陰風大作,兩個仙仆登時汗毛倒豎。
膽小些的仙仆道:“她好像瘋了……”
另一人也有些膽寒:“算了……反正她早晚會死,就把她扔在這裏喂伏妖獸好了,我們快走。”
見她們後退,汐沫笑得越來越大聲,就連嘴角溢出血沫也不管不顧,一副瘋魔了的模樣。
兩人更懼,連忙轉身就跑。
等人走遠了,汐沫瘋態盡收,麵容扭曲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她本就傷重,四肢百骸疼得眼前都有些模糊,就連寒意都感覺不到了。
天空潔白的雪落在她血汙斑駁的臉上,她已經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卻固執地瞪大眼睛,瞪到雙目都布滿了血絲。
汐沫記起把自己一手養大的師父在看見她經脈寸斷時露出的鄙夷神色,仿佛在看一個路邊的垃圾:“扔到後山去,別讓這廢物汙了我的眼。”
彼時那些曾經的手下敗將臉上都掛滿了譏諷,居高臨下俯視著動彈不得的她。
沒想到現在就連幾個仙仆也能對她多加羞辱。
他們都在幸災樂禍,滿心期盼她淒慘地死在漫天大雪裏,再輕蔑地議論兩句“不過如此”,將她往日所有榮光隨意抹去。
不甘心。
不甘心!
強烈的憤恨竟讓她經脈斷裂的手有了些許知覺,她忍著劇痛,咬著牙,拚盡全力終於能夠攥緊拳頭。
我才不會死在這裏。
又耗費了許久,她兩隻手都能動了,便拖著自己毫無知覺的身體,一點一點向外爬去。白雪皚皚,其中一道鮮紅刺目非常。她的十指在雪地裏凍得僵直,可她卻不能停止。
我不會死在這裏……我不能死在這裏!
不知爬了多久,汐沫眼前的景象愈發模糊不清,鮮血流得太多,她的思維已經不甚清醒,唯有一絲執念逼迫著她向前爬去。
終於,她眼前出現了一道白光。
汐沫猛地驚醒過來,餘悸未消地摸了摸眼眶,摸到眼珠還好好地待在原地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