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還要回去“上班”,幸而今天不用。
已經是中午,林冽剛剛從昨晚的幻覺中醒來。薩拉蒙送的行李都沒有拆封,不由得又心煩意亂起來。最終林冽放棄了收拾行李這種麻煩事,幹脆上樓下遛彎去了。
反正春奈想讓她成為籠中鳥,至少看看籠子的模樣吧。她對自己說。
眼前的景象依舊是死一樣的寂靜。居委會已經發來通知,要求所有換用電子腦的都要報備,據說假如真的是接觸性的傳染病的話還要封城。路上早就沒有人了,窗簾後麵,無數雙絕望的眼睛向外窺探著。林冽知道最近幾天能出城的非電子腦使用者都出城了,問題是現在90%的城市公民都是電子腦使用者。更恐怖的是,也許城裏封鎖了新聞消息,外麵根本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
唯一讓林冽稍稍驚喜的是,當她拐過兩個街區的時候,眼前居然出現了一片花園。雖然很明顯花園已經沒人打理了,可是金黃色的迎春花還是顯得生機盎然。林冽被重疊的花叢吸引著,不自覺就走進了這片溫柔鄉。更讓林冽驚喜的是,中心廣場上,一個看起來很有活力的女孩哼著小調,居然在澆花......林冽不由得停下了匆忙的腳步。
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女孩那個略顯單薄的背影。她穿著一條比自己大不少的白色連衣裙,火紅色的、好像被烈火親吻過的頭發隨意搭在肩上(不過看起來像染過的)。女孩偶爾在某一朵迎春花下麵駐足,大多數時間卻是悠閑地踱起步來。林冽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真是好時節......”
女孩一驚,回過頭來,目光正好撞上林冽的眼睛。林冽忽而覺得那張臉有些麵熟。女孩沒有急著搭理她,而是慢條斯理地澆過最後一朵花,然後用少女獨有的沙啞的嗓音回應道:“是好時節了。”
“我見過你嗎?”林冽隨意地靠在花園的長廊邊,“總覺得你有些眼熟。”
“見過的。”女孩向林冽走來,林冽才注意到女孩臉上那一道惹人注目的長長的傷疤和無神的雙眼——不錯!她們確實見過——就是林冽第一次參與虹玉計劃的時候,春奈叫她認識的那個女孩。無需多言,林冽似乎能猜到這個女孩身上發生過的和還沒有發生的東西——那是她難以觸摸到的痛苦。女孩遲疑了一下,終究慢悠悠地說下去:“我叫瑪吉......嗯,我知道您的名字。您就是林冽——大概。”
“我是。”
“那今天能見到您,就是我的緣分了。”女孩咧開嘴,很不情願地笑了一下,同時伸出手輕輕和林冽握了一下。兩個人都沒有急著開口——能有什麼可說的呢?此刻瑪吉的心裏,那麼多希望說出口的話語都變成了泡沫......在林冽麵前,她曾幻想過成千上萬句話;可是真的碰見了和自己一同分擔痛苦的人,語言居然顯得這樣無力。在這無邊的沉默之中,瑪吉本能地自顧自地說著:“我不該澆那些花的。”
“嗯。——嗯?”林冽若有所思地回應道,“那些花很好看。假如沒有那些花朵,這裏就隻是一片鋼筋水泥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