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到了周五了，三人從長滿雜草藤蔓的山坡爬到那棟沒有窗戶的古怪建築門口。
四處看看，當然沒人，剛想上手找找那開門的機關，上次李老師把他們的掌紋錄係統裏了來著。
不過還沒來得及過把高科技的癮，門就打開了，是柳叔叔。
“喲，來了啊。”他還是端著他那破茶缸，“來來來，進來。”
幾人一溜煙跟著進去了，“柳叔叔，叫我們來是要做什麼？”
“把我們這知道的教給你們。”柳叔叔頭也不回地回答著。
三人麵麵相覷。
“所以特訓教的也不是全部對吧。”何芝歲對自己早早發覺問題有些自鳴得意。
“沒錯，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三人在柳權勝的帶領下從明亮的空間走過，這回沒有走向上回那間會議室，繞過整齊排列的監控屏幕——何芝歲發現這次亮著的屏幕更多了——就到了另一間，也許也是會議室的房間，李老師和劉主任也在，他們表情嚴肅地坐在桌子上側，房間被低氣壓籠罩著。
柳主任去他們旁邊坐下了，他也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難得地嚴肅起來。
三人互相看了看彼此，也有些忐忑。
“坐吧。”李老師開了口。
三人聞言有些僵硬地在旁邊的幾把椅子上坐下了。
“你們希望世界是什麼樣子的？”突如其來的問題，卻有著似乎預謀已久的嚴肅語氣，但是這個問題還是過於宏大、寬泛，虛無縹緲，同時對於幾個荒山野嶺的小孩子來說，似乎也是毫無意義的。
劉俊有些誇張地把臉皺到了一塊，回頭看看另外兩人，又看看上方的三位前輩，在嚴肅沉默的氣氛中，也抿緊唇線思考了起來。
何芝歲卻感到心髒劇烈跳動著，那些宏大寬泛的概念抓住了他。“足夠的自由、公平與豐饒”，這樣的字眼從那本筆記裏跳躍到了他的腦海，但他缺乏對這樣語句的實感，他甚至不清楚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他隻是每天近乎循環地在一小塊地方活著。
“當然希望這個世界是和平、公平、正義的。”李怡率先開了口，何芝歲偏過頭去看她，隻看見她一臉平靜，仿佛這個答案理所當然。
“嗯嗯，對，當然啦。”劉俊點點頭應和著。
“你呢，芝歲？”李老師看向了他，用他那雙已經布上皺紋但是看起來又很和藹沉穩的眼睛，他見何芝歲一時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希望世界是和平公平正義的嗎？”
何芝歲一時有些大腦空白，很多想法湧了上來，緊張和暈眩模糊了視線，“但是公平和正義的概念是誰來定義呢，我的意思是，怎麼樣算公平正義呢？每個人立場不同的話，得到的結果不一樣吧，有人能公正無私嗎？還有和平，如果公平和正義的概念敲定了，那就需要訴諸暴力來維護吧？”何芝歲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追逐、逃亡和殺戮在他腦子裏若有似無的冒出來，等他說完，既感覺還有什麼自己沒有表達出來一樣喉嚨發緊，又感覺似乎已經耗盡了力氣，再說不了一個字眼。
房間陷入了沉默，何芝歲忽然有些後悔了，“我當然也希望世界是公平正義的，但是嗯，我這個年紀對這樣的信念感到懷疑也是合理的吧？”
何芝歲沒敢抬頭，但是似乎聽見了誰略感沉重的呼吸還有喝茶的聲音。
“這當然是個問題，你能有這樣的思考挺好的。你找到你願意相信的公平正義了嗎？”
何芝歲選擇了沉默。
“那你覺得所有人類都擁有相同的獲取資源的權力，都擁有了解真相的權利，都平等地享有社會的支持，算不算公平正義？”
何芝歲點點頭。
“那就沒問題，因為我們想做的正是創造那樣一個世界。”
怎樣去創造那樣的世界呢？三位前輩沒告訴他，他們隻是需要確保三位少年目前有著同樣的信念。
“當然，你們現在還太年輕，也一直隻生活在這個地方，可能對這個心願還不那麼了解。你們有空了可以再想想，還有包括將來，你們隨時可以思考這個問題並且做出你們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