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傍晚了,鍋碗瓢盆叮叮當當的聲音陸陸續續從樓棟裏傳出來,混著吆喝交談聲、摩托車鳴笛聲,嘈雜著把人的耳朵塞滿。還有好聞或者不好聞的飯菜油煙味,也一股勁的往行人鼻子裏鑽。
背著書包的何芝歲從這之間擠過去,又穿過一條略顯逼仄老舊的小巷子才算是到了家——那是個還算規整寬敞的院子,奶奶在收拾曬在院子裏的花椒,何芝歲連忙跑過去幫忙。
何芝歲話並不太多,奶奶問什麼他答什麼,奶奶問的也無非是今天學的怎麼樣,吃飽了沒。何芝歲也就一邊擇花椒一邊說學的很好,吃的也很飽。
不遠處的那棟小房子門前卻熱鬧起來,說是熱鬧其實也就停了一輛車。夜色裏車燈亮著,樓上有人好奇的推開窗戶向下張望。何芝歲也有些好奇,微微瞄了兩眼,看見一個穿著裙子的漂亮女人下了車。何芝歲倒沒惡意,但是還是一眼先看向了那雙腿——太顯眼了,夜色中也近乎反光的白。
“來新租客了啊?”奶奶也看見了那個女人。何芝歲聞言手一抖,被沒擇幹淨的花椒樹刺紮了一下,還好紮得不深,何芝歲尷尬不已,連忙掩飾著低下頭,暗罵自己看些什麼東西。街坊鄰居之間倒其實都算熟悉,奶奶和那房子主人也認識。奶奶把一把挑好的花椒裝進小盒子裏,就就起身去看什麼情況了。何芝歲放好簸箕,也小跑著跟了過去。那裏已經圍著一些街坊了。
何芝歲走近了才看見那女人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孩,那小孩也白白淨淨的,一雙眼睛圓乎乎,在並不怎麼明亮的燈光裏閃閃發亮。那小孩抬起眼眸,正好也看見了何芝歲。兩人對視了幾眼,小孩眨眨眼,低頭又隻看著腳趾尖了。
這女人叫秦如蘭,說是家裏丈夫跟別人跑了,丟下了她和她這個孩子。劉伯伯給大家介紹著,劉伯伯就是這房子的主人,也是村委會的主任。一時之間人群裏響起了唏噓和憐憫的聲音。
秦如蘭隻是站在那,院子裏昏黃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微微卷曲的頭發絲好像都在發光,她偏著頭卻也不說話。何芝歲看見她手卻是攥緊了的,那手微微顫抖著顯然在用力。可憐了那小孩,小孩的手還被秦如蘭攥著,小手都發白了。何芝歲皺了皺眉,欲言又止,那小孩也沒哭,小小的家夥抿著嘴盯著院子的石板,石板縫裏冒出了野草。
劉伯伯讓大家都照顧照顧這對母子,大家也都一一答應了。何芝歲則是一群小孩裏最靠譜成績也最好的,照顧那小孩還有給他輔導作業的任務也就落到了他頭上。何芝歲對此還挺高興。
大家夥來都來了,七七八八也就開始幫忙從車上往下搬東西。什麼被子、椅子和台燈,還有盆啊牙刷牙膏,雖然都有些破舊了,但是還是看的出來是城裏精致漂亮的物件。何芝歲沒注意那些,隻是想幫點忙。秦如蘭也終於撒開那小孩的手,拿著些輕便的小包往屋裏搬。那小孩也想上手搬東西,但是大人們扛著東西時隻會笑著讓小屁孩趕快滾蛋。
何芝歲年紀其實也還小,但是一直聽話懂事,倒是能說上話也能搬的動一些物件。
何芝歲把一袋衣物提進去再出來時,就看見那小孩蹲在院子的角落裏,那地兒剛好光照不到。何芝歲往屋裏看看,一群阿姨在幫忙擦桌子收拾東西順便嘮嗑,而秦如蘭呢,何芝歲回憶回憶,似乎在裏屋收拾,好幾個叔叔都卯著勁想表現,扛著大點的物件往那屋搬。何芝歲想起來就不太舒服,但歎口氣也不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