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毗六十六年,冬。
北上夷州落合關,大雪紛飛,嚴寒刺骨,山脈被一片銀白所掩埋。蒼茫大雪之中,一襲紅色嫁衣的華貴女子被另一個玄色衣裳的男子拉著奔跑,在一片銀裝素裹中無比顯目。
女子發絲散亂,氣喘籲籲間還在掙紮與嗬斥,“顧裴清,你瘋了嗎?一介廢人不在上京享清福來這做什麼?放開本宮!”
顧裴清麵色蒼白,對於女子的怒喝置若惘然,依舊不管不顧地拉著她跑。
但女子顯然已經體力不支,踉蹌著摔在雪地裏,臉側擦出一團嫣紅之色。
她趴在雪地裏,仰頭看蹲下身來單手擦拭她臉側的人,嘴唇已經凍得開裂,麵容飽經風霜,滄桑又邋遢。
忽而有些心疼,但依舊趾高氣揚指責道:“顧裴清,你自己瘋,別連累別人,將軍府上上下下,嘉毗千千萬萬百姓,可經不起你這瘋勁。”
麵對她的斥責,顧裴清忽而笑了起來,將原本已經開裂的唇紋扯得冒出了血珠,不知為何看得她心裏擰巴。
隻見他開口,帶著戲謔道:“還記得我大婚那日,你爬上了我的床,讓我顏麵盡失,如今你大婚,我要一報還一報。”
“你拎得清輕重嗎!”她怒不可遏爬起來,用盡全身氣力扇了顧裴清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是百姓安穩以及嘉毗休養生息的時機!不是當初你我在上京的那些小打小鬧!”
被打的顧裴清眼神陡然一亮,原本滄桑又死氣沉沉的臉顯露出了些許歡愉,“嗯,拎不清,從來都拎不清,錦華知道的,我向來一介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
他笑嘻嘻地單手將轉身要離開的人扛在了肩頭,往雪山走去,任憑錦華掙紮罵他。
在距兩人百裏之外的雪山入口,一隊千人精兵騎馬追趕而來。
為首之人騎著高頭大馬,陰鬱道:“逆臣顧裴清擁兵北上,劫持長公主,有謀反之勢,陛下令,就地處決,殺無赦!誰取得顧裴清首級,官進二品,殺逆臣!”
“顧裴清,放我走吧,我是自願和親的。回家吧,你想想太尉府,你父親顧太尉,你的若雲小公主,以及嘉毗的百姓。你這一步斷送的不單單是你顧家,還有千千萬萬百姓的安穩之路!你罪不可赦!”
“不重要了錦華,和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兩人行至斷崖處,已無路可走,顧裴清將她放下,撫上她的臉,難過至極,艱澀道:“你即便和親,也換不來百姓安穩了,換條路走吧。”
“為什麼。”
“朝廷易主,如今不姓李了。”他垂下手,攀上了女子瘦弱的腰肢,帶入自己的懷中,汲取著冰天雪地裏的唯一溫熱。
“在位的還是你李家的子嗣,實權卻換了掌權人,你弟弟李永存隻是個傀儡皇帝罷了。高坐廟堂的那些人不想止兵,欲趁你和親之際一舉進攻。”
女子愣怔,轉而氣急敗壞要掙脫。
她這頭來和親,剛止的外戰,轉而那頭卻窩裏鬥,將這天下改姓了是嗎?這是什麼道理?還要讓她和親換來的安穩付諸東流,致使民不聊生,簡直不把百姓當回事,都隻是他們權力鬥爭的犧牲品!
“那你在上京是吃軟飯的嗎?顧將軍你就是如此保護我李家的是嗎!這都罷了,隻是以我和親為局,趁機發兵,你也覺得可行嗎?任由他們胡來。”
她不明白顧裴清到底想些什麼,那些在上京之中隻知道勾心鬥角拉氏族撈油水的蛀蟲不懂,他在邊關能不懂嗎?這戰打了兩年,兩年損兵折將多少都未能勝利,就妄想借此一舉拿下?癡心妄想紙上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