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小孩也看到了,他們圍著那團黑影,彎腰用手團起一團雪球砸過去。
“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黑影也從睡夢中醒過來,縮著腦袋往旁邊躲,這本就是個死胡同,周圍早就沒路可去,沒路可躲,隻能一個勁兒地往牆角蜷身子。
“你們做什麼?快回家去!”
呼出的熱氣散在雪中,通草篆的靴底與幹粉雪地摩擦的聲響已經傳了過來,令儀還是下了樓,幫那乞兒出聲趕走了小童。
見著大人來,小童砸了雪在令儀袍上,隨後一哄而散。
稚童的天真掩飾不了做出的惡事兒,什麼時候都不缺這些熊孩子。
令儀歎了口氣,看著抱著腦袋的乞兒,思索道:“跟我去前麵,我給你買幾個糖糕。”
那乞兒抬起頭警惕地看著令儀,他們討生活也看人。
見來人衣著錦綢銀釵,雖素淨,但說不出的貴氣,麵容也是美得跟玉似的人物,不像小城人。
可又瞥見身後沒有仆從,乞兒也算不準了,隻是怯怯垂著腦袋,跟在令儀身後。
走到路邊掏出錢袋要買幾個糖油糕。
“要兩份!”
“好嘞!”
老攤販額間褶皺如枯樹皮一般,冷氣吹得臉通紅,令儀解下錢袋,隻一瞬就被人奪了去。
那乞兒攥著錢袋,瘋一樣地跑。
令儀腦子沒壞,反射性地追出去,仗著身量高,眼疾手快地扯住乞兒的衣服,卻不想衣服早就糟爛,脆得不行,直接撕拉開,丟給令儀塊破布。
攥著手中的破布,令儀好笑,今日算是被這小崽子上了一課。
她看著雪地上留下的貓樣的腳印,也沒去追,返身折回到驛站。
老攤販自然也看到了,叫住令儀問:“這糖糕還要嗎?”
“要。”
令儀站在油鍋前,搓了搓手。
老攤販低頭看著鍋裏翻滾的金黃糖糕道:“這叫花子本來都該在城牆的牆根底下,或是郊外破廟的,今年天冷得快,那小叫花子估計是被老叫花子趕出來的。他打不過,不敢回去,才會睡在這兒。”
“以後遇見了,躲著些。”
“是。”令儀乖順地點頭,又道:“我從外地行過來探親,見這鹿城的乞人愈發多了,有些都進了內城。”
“天災唄!”
老攤販將糖糕放在油紙中,灑上些白糖,“今年寒流來得早,草原上的草就黃得快,人和牲畜沒東西吃,可不就來打咱們的秋風。”
“這些人命苦,家裏劫掠過錢糧,沒了親人,逃難過來的不少,就都成了牆角下的叫花子。”
天災接著人禍,總是有人要吃苦的。
令儀待在鄴都的榮華錦繡中,自是甚少見到這些,也漸漸忘了,可看不到並不是沒有,底下的人總是活得飄搖,一步一艱。
老攤販將包好的兩個油紙包遞過去,令儀抱著燙手的紙包,笑道:“你知道我住這兒,我上去拿錢給你。”
“行。”
令儀噔噔噔地跑上樓,進去見搖金正靠在火爐邊打盹,銅壺的水咕嘟嘟地響。
“哎呀!眯一會兒,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