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京都臥雪臘月,寒風颯颯掠過窗沿,將掩好的木窗一瞬掠開。驚醒了裏屋正趴於桌上午憩之人,她下意識的去接滾落的茶杯,不料想這迷糊的狀態,別說接住,就連那茶漬也來不及躲。
“啪!”清脆的碎裂聲,伴著的是她一瞬的清醒。
糟了!這是先生最喜愛的杯子……
隨即,她便蹲下身來,不顧袖子上的茶漬,伸手去撿那碎片。一瞬,那指尖便慢慢滲出紅來,隨著這鮮紅,她便在侍女的驚呼聲中向後跌坐。
她暈血,絕不是偶然,隻因數月前同她那所謂的長姐朝澤公主同行祈福之時,夜裏做的那場噩夢。
雖同朝澤一般貴為一朝公主,待遇卻截然不同。
朝澤生母為當今皇後,而她卻是聖上親政之時在外與無名無姓女子所生。她的生母無名無姓則因出身低微,混跡於江湖。於她而言,自五歲入宮至今,除了那象征著身份的朝凝公主外,旁人並未真心待過她。至於對這杯子的主人為何懼怕,隻因朝中傳言太子太師,將來是要迎娶當今聖上愛女朝澤公主之人。而她懼怕祈福那日的夢,實在是毫無厘頭。夢裏,竟是平日裏手持卷宗授之常理的太師,身披戰甲,站在她和親的喜轎外,手持利劍,她跌撞著出了轎,眼前遮擋著的紅色鳳鸞蓋頭,被風帶走之時,她便看清了周遭的荒蕪以及他的模樣,那是她見過太師多次,都未見過的模樣。他眼神淩厲,隔著不到五步的距離,似要活剝了她一般。在她還未反應之時,伴著他揚起手中利劍,她脖頸上便襲來一絲疼痛,雖為夢,卻實在真實,伴著那絲疼痛,她跪下去時,右腿處膝蓋側方有石塊的尖角似乎磕進肉裏,叫她瞬間疼醒。
若隻是一個夢,她又何曾懼怕他,隻是那時他所傷之處,便是她這一世的胎記所在之處。所以她不知是夢,還是現實,隻是後來再見太師之時,便心生恐懼。無奈聖上親言便要他為朝澤授課,太後怕朝中生出非言,便叫她一同聽他的課。
今日能與他在此品茶,皆因朝澤叫她纏住太師,自己恐是喬裝一番去城外迎那每年臘月都會歸來的邊疆將軍——沈略。
隻是太師她未見著,便在此處休憩,還為此弄碎了太師的茶杯。
她與朝澤不同的太多,除了那夢叫她生出懼怕之外,更多的是入宮十三載,除了身旁的侍女承喜之外,並無人將她與這朝澤同視為公主。
初入宮中之時,她被養在皇後的慈寧宮,與之爭寵的自然是皇後身上掉下來的親骨肉朝澤。如此一來,隻要是朝澤喜歡的衣裳、頭飾、再至為人,她都不能多瞧幾眼。所以此刻她在太師這裏,理應是朝澤不喜太師。
她又何曾不是,自小入宮,見的第一人便是太師沈策。
沈策,字言之。當今聖上親腹大將軍沈文山的嫡子,又是太子太師。今日朝澤不惜名聲去相迎的少將軍——沈略,便是他的同胞兄弟。
隻是這沈策與他那胞弟也是互不順眼,若不是沈略每年歸京屈指可數,他們二人興許會生出許多事端,至此,今日沈略歸京,這沈策便依舊照常入宮,為公主授課。
“殿下!殿下……,不要盯著傷口,奴婢這就為殿下宣太醫!”如此著急行事的便是那常年伴在自己身側的承喜,她擔憂的神情實屬令人發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