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樁為情亂智的荒謬事實叫江秋致覺得過於荒誕、無法理解,她心中竟是生出了一股莫名迫切、一股無知來由的渴望。
人生僅僅短短數十年,與一個王朝的年歲相比實在是太過短暫。
一人之力太過弱小,落在奔騰而過的曆史長河之中微不足道。
江秋致一直都知曉,她的大人是她此生最大的機遇——隨手拿出的幾個方子、隨便給出的幾個點子,都能幫助任何一戶貧苦的人家擺脫困窘的境遇,乃至於日積月累下積攢出足以改換門庭的資本。
但她自小長隻長在那個小小的村中,從來就是一個務實的姑娘,即便被告知這個世界如何廣大浩博、知曉往後的人會有如何不同的精彩活法,可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經天緯地之才足以改天換地,她隻會也隻能盡自己所能做好自己能做的。
聽從指引救下太子被帶來鄴京獲封郡君……這一係列的經曆是她過往十幾年從來不敢幻想也無法想象的。
這種窮人乍富的不安感叫她心裏空落落的,隻有每日切實地在蘭時阿姊和宮中貴人為她一一細心打點準備的各事各物上感受到自己被看重,她才能勉強安下心來,但也僅僅隻是勉強罷了。
她是一個生性活潑勇敢的姑娘,以往在鄉間,嬉笑怒罵皆由心,所思所想所為皆腳踏實地。
如今一朝風雲變幻,她就如同一隻誤入虎穴的幼兔,懵懂又怯弱地不敢主動踏出一步,隻敢在自己確定能得到的自由中亦步亦趨。
——叫她小心翼翼極了,心驚膽戰極了,但也憋悶極了。
她可以求助係統暗地裏送去名單,也可以將新式農具的圖紙偷偷給她認為最可靠的蘭時,甚至將來依舊可以靠上東宮這艘大船繼續享受庇護……但,隱於人後的安逸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或許不如哪些世家貴女多才多藝、不如那些公卿貴胄高瞻遠矚足智多謀,可她有“全知全能”的係統大人啊!
別人精通的可她不足的她可以學,可她有的係統大人能教她的,也會是獨一無二的。
她不想成為千千萬萬個迷蒙愚昧的黎庶中的一個,也不想成為一隻糜爛在金玉富貴中的蛀蟲,更不想循規蹈矩地成為誰的妻子誰的母親,不想自己的人生成為史書中被一筆帶過的寥寥幾字。
——或許在係統對她講起世界如何廣大浩瀚的那一刻起,一顆野心與渴望的種子就已被悄然種下。
——或許在得知有女帝的存在之時,那顆種子便已悄然發芽。
就在聽聞見識能力遠在她之上的女官依舊被情愛所迷放棄自己的此刻,那顆嫩芽突然快速生長抽條,怒然綻放,像是幽夜中的一顆星子,閃著不容忽視的光芒。
江秋致眼底的最後一絲迷茫被掃去,原本就明亮有神的眼睛越發熠熠生輝。
【大人,你說會有女帝,那麼應該會有女官吧!】是陳述的語氣,沒有半點疑惑。
即便她並沒有很高的政治敏感度,但僅憑她的見識認知,在得知會有女帝出現之後,也能簡單預見那個女帝當政的將來,全天下的女子會受到多大的鼓舞與益助。
但女帝登基從來不是依靠一時之功,在係統所告知她的“曆史”之中,前有許皇後端陽長公主涉政,後有文帝執政期間依照發妻曾經的籌謀逐步提高女子地位——曆經幾代人、許多人的無意推動或故意為之,才使得文帝晚年能借著多年積威用那些看似水到渠成的殘酷手段將獨女捧上皇位。
江秋致隻要稍一幻想那個女子能有更多出路的將來,便覺得渾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如今距離女帝登基還需要好久,但我不想也不願意等了。】
不想乘著女帝登基這股東風“輕而易舉”“毫不費力”地去與男子瓜分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