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裸奔(2 / 2)

這一場洗劫,使廣州這一大港口變成廢墟,死者高達12萬人,其中大多數是來自東南亞、印度、波斯和阿拉伯世界的外國商人、回教徒、猶太人、基督教徒,商人們販賣的珍寶和各種奢侈品被掠奪一空。

十月,黃巢率部到達桂州(今廣西桂林),大造木筏數千艘,乘秋汛水漲,穿越靈渠,由漓江進入湘江,經永州(今湖南零陵)、衡州(今湖南衡陽)、潭州(今湖南長沙)、抵達江陵,一路勢如破竹,劍氣如虹。

十二月,由江陵北進,準備奪取襄陽,途經荊門,中伏,被逼遠走鄂州,轉掠饒州(今江西鄱陽)、信州(今江西上饒)、池州(今安徽貴池)、宣州(今安徽宣城)、歙州(今安徽歙縣)、浙東重鎮杭州等十五州,部隊發展到了二十多萬人。

880年六月,黃巢攻克睦州、婺州、宣州,進抵長江南岸,由采石飛渡長江天塹,直入淮南。

九月,渡淮河,連破穎州、宋州、徐州、兗州,氣勢之盛,無人可敵。

十一月,攻破汝州,改稱“天補平均大將軍”,勢力空前膨脹,號稱百萬之眾。

十一月十七日,再次進逼洛陽。

史家稱:“天下之治亂,侯於洛陽之盛衰。”

為了順利取下洛陽,黃巢發表了一篇《告各地唐軍指戰員書》,警告說:“各宜守壘,勿犯吾鋒!吾將入東都,即至京邑,自欲問罪,無預眾人。”——“嚴肅點,嚴肅點,不許笑,我們這兒造反呢!大家好好的呆在自已位置上,不許動,對對對,把手舉到頭頂,都老老實實地看著!我要拿下洛陽,殺到長安找李儇問罪,不幹你們的事,不要多事!”

經過了李儇父子兩代的折騰和糟蹋,唐帝國的國力已一落千丈,事實上,現在的洛陽已無力再守,黃巢的警告純屬多餘,兩天後,草軍竟然兵不血刃昂然入城。

自此,中原大地上一馬平川,除了潼關以外,長安已經無險可守。

李儇的球賽沒法再玩下去了,他抬起頭來,望著武英殿前的文武百官,一臉惶惶然的神色。

“教父”田令孜硬著頭皮說:“請選左右神策軍弓弩手守潼關,臣自為都指揮製置把截使。”說這話的時候,田令孜心裏直打鼓,生怕弄假成真,自己真的成了“都指揮製置把截使”,玩笑就開大了。

李儇弱弱地說:“侍衛將士,不習征戰,恐未足用。”

田令孜暗中鬆了一口氣,說:“昔安祿山構逆,玄宗幸蜀以避之。”建議李儇到四川——自己哥哥陳敬暄的地盤上避禍。安慰說,又不是沒躲過,當年安祿山作亂,老祖宗玄宗不就曾幸蜀避賊?老傳統了都!

這一年,李儇同學才十九歲,高中畢業的年紀,考慮問題不那麼成熟,點點頭,同意了。

公元880年十一月十八日,黃巢親率六十萬大軍自洛陽鼓行而西,一路縱橫捭闔,如入無人之境。

十二月初一,抵達潼關。

十二月初三潼關被克,華州失陷,而華州距長安的直線距離不足一百裏。

李儇當下不再遲疑,於十二月五日的淩晨,和“教父”田令孜率偷偷帶上幾個親王、妃嬪,以五百神策軍護駕,夜出金光門,向成都方向逃去。

因為事出倉促,李儇這一次“西幸”身邊竟無一個朝廷官員相隨,基本接近了“皇帝裸奔”的境界,比當年玄宗入蜀狼狽狼狽多了。

滿朝的文武全被蒙在鼓裏,毫不知情,直到清晨上朝候駕,候了大半個上午,才發現自己都成了“棄臣”,有的官員舍下了家人財產一心一意想去追隨皇帝,卻無從追起。

皇上出逃的消息剛一傳開,長安城便一片大亂,潰兵、地痞乘亂打劫,爭先恐後地闖入皇家府庫盜取金帛。

如果楊貴妃泉下有知,估計會從棺材裏跳出來,攔住李儇的馬頭,麵向鏡頭,對各大媒體的記者們控訴:“看看,皇帝又向四川逃跑了,這回可不關我的事!”

號稱“秦婦吟秀才”的唐末進士韋莊就模仿楊貴妃的口吻作了首詩,《立春日作》,詩雲:

九重天子去蒙塵,

禦柳無情依舊春。

今日不關妃妾事,

始知辜負馬嵬人。

同一時代的羅隱也作了一首《帝幸蜀》:

馬嵬煙柳正依依,

又見鑾輿幸蜀歸。

泉下阿蠻應有語,

這回休更冤楊妃。”

注:“阿蠻”是楊貴妃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