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道:“依臣看來,伯嚭與伍員,從此以後定會分道揚鑣。吳王心忌伍員,以伯嚭鉗製伍員之權。大王入吳之後,和伯嚭處好關係,利用伯嚭和伍員之間的不合可以性命無憂。隻要吳王沒有殺大王之心,伍員也是不敢明目張膽的違背吳王的命令的。臣隻是心憂一點,這伍員以前掌控著名的龍衛營。這龍衛營是一個秘密的暗殺機構,雖然現在已經裁撤,但仍然有不少高手歸附在伍員門下。”
稽郢接口道:“大夫之意是大王入吳之後,伍員會派人秘密暗殺大王?”
文種點頭歎道:“此次我為特使到吳軍大帳乞和請成,在回來的路上,差點被刺客所害,有幸家奴武戩勇猛,舍生救了我這一條老命。後來我仔細尋思,定是伍員授意而為。所以大王入吳,難保不會成為伍員剪除的對象。”
勾踐聽罷,便起疑懼之心。
文種又道:“臣觀吾國朝野之上,能夠隨大王入吳斡旋,臨機應變且武功高強者,隻有範蠡可使。範蠡隨大王入吳,臣就可以放心了。”
勾踐道:“今日便議到此處。不管是吳王欲羞辱也好、泄憤也罷,寡人主意已定,為了社稷宗廟不滅,寡人願意和王後入吳為臣,而托國大事,千頭萬緒,待明日再議。”
勾踐又道:“太宰苦成聽令:六月中旬已經迫在眉睫,從明日開始,在國中府庫收集財帛珍寶,作為入吳納貢之需。”
又令司農皋如:“搜羅國中美女三百三十人,隨寡人入吳。吳王好色,每年需得進獻美女佳人。”
越王安排了些朝事,令諸臣明日再議,便宣布退朝。
勾踐下朝之後,往秋宮而來,王後鳳儀早早率領姬妾迎了上來。
鳳儀見勾踐麵色不佳,便令宮女備湯,親自為勾踐冷麵。這天氣漸漸炎熱起來,秋宮外的日影亮眼炫目,院內樹上已經響起知了的恬噪之聲。
勾踐向宮女和侍妾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隻留王後鳳儀在側。
勾踐顰眉道:“文種已經從固城山返回,和吳王談妥了乞和請成之事。但是吳王有一個條件,卻讓寡人難以抉擇。”
鳳儀知勾踐心內酸楚,勸慰道:“隻要宗廟可保,妾願意同大王一道,麵對所有的不幸。”
勾踐拉著鳳儀的手,歉疚不已:“吳王令你我夫婦入吳為臣,受夫差驅使。就是這道條款,連累了愛姬,使寡人深感自責。”
鳳儀沉默了一陣,看見勾踐眼裏蘊含的清淚,強顏笑道:“妾能陪大王入吳,能夠同大王呆在一起,妾已經很知足了,受點苦也不算什麼。但妾想知道,隻有妾和大王孤身入吳,沒有其他的大臣陪侍麼?”
勾踐歎道:“吳王隻允許一位大臣同我們入吳。今日在朝堂之上,文種向寡人推薦了範蠡,但寡人還沒有最後定奪下來。範蠡如果隨我們走了,寡人把殘留下來的主力部隊交給誰呢?吳王不允許我們擴充軍隊,打造器械,如果荒廢了這最後一點家本,我們越國就是真的沒有什麼希望了,寡人也生不如死!”
鳳儀知勾踐有報仇雪恨之心,留下範蠡秘密治軍,就不會荒廢軍備。但是入吳乃是深入虎穴之事,容不得稍有閃失。
鳳儀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妾也同意範蠡將軍隨我們入吳。範蠡是我國最為重要的將領,而且被吳人熟知,留國以後定然會被吳國的細作監視起來,他來訓練這支部隊,還容易被吳人警覺。大王應該派遣一位既信得過但又在吳國沒什麼聲名的將領來做這件事。範蠡善於臨機應變,並且武藝高強,和我們一道入吳,那是再好不過的,大王為何猶豫不決?”
勾踐見鳳儀說得有理,點頭道:“愛姬之言甚是有理,寡人就派範蠡同我們入吳罷了。”
“國內之事大王準備交給誰來主政?”鳳儀問道。
“寡人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規劃。至於以後能不能夠有幸回國,什麼時候回國都是難以預測之事,隻能騎驢看唱本。國內政事由太宰、行人、司農、司直、司馬、太史各司其職,文種暫攬全局。寡人觀文種為人,智謀深遠、忠心可許,隻是心戀權柄,不願身居人下。”
夫婦二人一夜柔腸百結,想著這錦衣玉食、君臨天下的日子就要如滔滔江水,一去不複還,更是長籲短歎,鬱鬱難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