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員受命:“臣試為君王留之。”
吳王道:“孫子大才,如果被他國所用,卻該如何是好?”
伍員知吳王之意,諫道:“根據臣的觀察,孫子自然不會再求仕於他國。如果要圖功名,孫子何必還要把到手的功名舍棄呢?經過此次破楚之役,孫子將名垂青史,何須畫蛇添足?大王不必多慮。”
吳王默然良久,卻又說道:“夫概此次兵變,差點釀成大禍。但是夫概與寡人為同胞兄弟,此手足相殘之事,必為國人所不齒。現在夫概兵敗,已經逃往宋國,但終是寡人心頭之患,愛卿為寡人謀之。”
伍員意會,告辭了闔閭,出了吳宮。伍員坐上馬車,吩咐古辛道:“先到龍衛營之議事廳。”
這龍衛營最先成立的目的是秘密刺殺太子慶忌及其黨羽,是吳王為了剪除自己的政治敵手而設置的私家機構,不受國家行政機關的節製。在吳王伐楚親征之時,由越朋率領部分龍衛營的精銳作為吳王的近身侍衛,後來吳王歸國,龍衛營重新歸位。
伍員便是龍衛營的最高長官,直接受命於闔閭。
龍衛營那昏暗的議事廳上,地麵是鬆木的地板、正中是一張暗紅的雕花幾案,兩側順勢各擺放著四張矮幾,陳設依舊。
伍員招來越朋、速賣和田方,吩咐道:“上次夫概反叛,讓大王十分震怒。為了鞏固太子的地位,大王有圖謀夫概的意圖。而夫概已經逃到了宋國,我龍衛營必欲除之。”
三人受命,伍員便令越朋主持龍衛營的日常事務,對夫概的追殺亦由越朋負責具體安排和執行。
伍員辦完公事,便令古辛駕車直奔孫武府上。
孫武迎入伍員,在書房坐了。孫武命侍者上茗,然後二人閉門而談。
伍員笑道:“當日我薦賢弟出山,今日賢弟憑借破楚一役,搏取蓋世奇功,名震華夏,正是日懸中天;奈何卻有退意,愚兄實在有些不解。”
孫武回道:“兄長可知天道乎?月圓盈虧,暑往而寒來;春去不遠秋將至,四季輪回人自知。弟觀大王為人:現在國富民豐,四境無虞,大王必生驕奢之誌。再則大王恃其強盛,必然頻頻用兵,長此以往,定會民怨沸騰、國勢日衰。弟聽聞大王已經開建長樂宮、築高台於姑蘇山。大王驕樂已生,以後難有大誌。”
伍員見孫武剖析得十分中肯,沉吟半晌,方道:“君王雖然亦有過失之處,但愚兄看來,還算是一代明君。賢弟難道認為大王真的不值得輔佐嗎?”
孫武搖頭道:“大王雖為一代有為之君,但是身後的君主如何呢?現在我等已經功成名就,此時不退,將來必有後患。弟不單是想保全自己,也勸兄長見好就收,趁此功成名就之日,脫身去罷。”
伍員思之良久,歎道:“愚兄與賢弟的處境大不相同。我為楚國亡臣,投奔大王羽下。我為大王圖謀得位,大王為我出兵破楚,報我滿門冤仇,我們君臣共患難十餘載,豈可輕言相棄耶!雖說賢弟之言自是有理,但亦有過慮之言。”
孫武半晌無言,對伍員拱手道:“弟已經打定了辭官的主意。人各有誌,大王如果向兄長問詢,望兄長成全我的一番歸隱之心。小弟在此謝過,從此你我兄弟一別:展眼有生年,各自保平安。”
伍員見孫武辭官之意甚是堅決,也不好再勸。
闔閭知孫武固辭,隻欲還山,吳王便不再強留,賞賜給孫武金帛財貨數車,準其在吳國山林隱居。
這日,孫武登車,也沒與同僚們告別,便飄然而去,沿途把吳王賞賜的財貨金帛散之於貧民之家,歸隱於民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