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夏,熾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近處,街上零星的幾個路人如同行屍走肉般緩慢地拖動著腳步仿佛隨時都會跌倒,但又不得不拚命支撐著沉重的身體掙紮著走向看不見還有多遠的目的地;遠處,伴隨著機動車的轟鳴升騰起來的熱浪將風景幻化成猶如海市蜃樓般似夢似幻。隻有高樓大廈的背陰和路邊成排的大樹能為人們撐起一小塊庇蔭的“保護傘”。奔走在外的業務員正在“保護傘”下發呆望天,一邊憧憬著自己創造的美好未來,一邊琢磨著如何編造一個合理的翹班理由;退休在家的大爺們則三五成群地搶占這為數不多的公共資源下棋、打牌、吹大牛,肆無忌憚地打發著他們餘額不足的人生。我討厭夏天,無論你的頭腦有多清醒,在如此酷熱的環境裏分分鍾就會陷入泥潭般的渾濁。無論你用冷水灌頂還是狂喝冰飲,在瞬間的清涼過後又會迅速地墜入泥沼,在這泥沼之中你會不斷地、慢慢地向下沉,逐漸地忘記了掙紮,失去了抵抗。人生也本該如此,在無盡的煩惱和痛苦之中沉淪、墮落、腐朽。
突然間狂風驟起,黑雲像是坐上了磁懸浮列車般迅猛瞬間占據了你的全部視野,好似有個頑皮的夥伴冷不丁兒從背後用手蒙住你的雙眼,一切都瞬間暗了下來。狂風肆意地抽打著大地的身體絲毫不留餘力,仿佛要將大地擊碎。閃電如同蛟龍般遊走於黑幕之間若隱若現,時而放聲怒吼彰顯他的威嚴,仿佛突然就會降臨在某個人的身邊懲罰他的罪孽。烈日被驅逐,熱氣被吹散,剛剛的酷熱仿佛從未出現過。頃刻間無數黃豆般大小的雨粒從天空中拍打下來,就像是有人故意用盡全身力氣扔將下來一樣,打得馬路和屋頂劈裏啪啦地叫苦。不久黃豆被撕成了線,最後線又聚成了河。萬條天河從天上傾瀉下來彙入到地麵竟化作了海。建築物的身影不再搖曳,大樹被迫低下頭向暴風雨致敬,行人仿佛由喪屍變身為閃電俠高速地移動著,業務員和大爺們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機動車的轟鳴聲被\"海浪\"淹沒,換來的是雨刷器歡快的揮手和應急燈忽明忽暗的眨眼,大家興高采烈地迎接這份涼意的到來。
我漸漸地恢複意識,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剛剛從夢境中掙紮逃脫。夢的內容已經全無記憶,腦中浮現的畫麵停留在出門後烈日下濕熱粘稠的汗液和炙熱的灼傷感中。身上的粘液還在,然而被雨水打透的黑色防曬服緊緊地貼在身上將一絲絲寒意傳遞到我的每一寸肌膚。雨水敲打地麵的哀嚎和狂風呼嘯的爭鳴努力地合奏著歡快的交響樂,仿佛是為了慶祝這久違的清涼重返人間。此時的我非常冷靜,心中沒有一絲波動,好像這一切與我毫無關係,我隻是無意中不小心掉入了這個我一無所知的世界。
在我的手中有一抹熟悉的冰冷感,在我的眼前雨水衝刷著殷紅的鮮血,在血泊中躺著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美麗女孩。
雨一直下,仿佛就這樣一直狂躁下去絲毫沒有收斂的跡象;她躺在地上,仿佛就這樣一直安靜地睡下去沒有一點兒醒來的意思。血液忙著逃離她的身體,好像要和雨水私奔永遠不再回到她身邊。我就像旁觀者一樣冷冷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腦海裏不斷地思考著眼前這淒美的一幕:她雙手舉過頭頂,兩手動脈被利器割開,麵色由紅轉白,血已經流逝殆盡。我站在距離她腳部兩米處,右手拿著刀,刀上殘留的血跡應該是她的,但她不是我殺的,我沒有理由殺她,也沒有殺害她的記憶。到底是誰殺了她還要將這樁命案歸罪於我?我的仇家雖然不少但還不至於用上殺人嫁禍這麼惡毒。難道是我碰巧撞見殺人犯行凶,他將我打暈後便順水推舟栽贓到我身上?可我怎麼什麼也想不起來?我人在案發現場,凶器在我手中,現在這種狀況無論怎樣辯解,我會被認定為殺人凶手是顯而易見的結果。冷靜,目前的記憶非常混亂模糊完全無法理解此時此刻是什麼狀況,眼下當務之急是離開現場,然後整理記憶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裏是後巷沒發現攝像頭,現在正在下暴雨無人經過,狂風暴雨會將現場處理得一幹二淨,不知道她身上有沒有留下我的指紋或者其它痕跡,就算有應該也已經被洗的無影無蹤了。刀要帶走不能留在現場,趁著雨勢還大現在離開連腳印都不會留下。想到這裏我便將刀折疊好送入口袋,把防曬服上的帽子套在頭上低下頭,一邊用餘光觀察周圍的動靜一邊慢慢地走出後巷消失在磅礴大雨之中。